夏洛克對他的狂熱無動於衷:
“抱歉,天才是對比出來的,如果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是你,那麼你也成了一個普通人……在這個方麵,你應該感激他們。”
亞圖姆擺擺手:
“即便如此,就像你不會和猴子做朋友一樣,沒有腦子的單細胞生物毫無價值,也不值得我和他們相親相愛。”
“我覺得你生物沒學好,先生,身為食物鏈最低端的生物,單細胞的原核生物和真核生物負責了世界上幾乎所有的腐殖質,並不是毫無價值,否則你每天都會生活在惡臭之中……”
路德維希瞅著亞圖姆的臉色,撩了撩散落在臉頰邊的長發,識趣地打住了:
“……當我什麼都沒說。”
夏洛克盯著路德維希露出來的光潔右耳,突然說:
“你的耳環呢?”
耳環?什麼耳環?
路德維希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左耳,對夏洛克如此迅速地轉變話題一頭霧水:
“在我耳朵上啊。”
“我說的是我送你的那隻。”
“……我放在你家裡。”
“可是你戴了另外一隻。”
因為您送的那隻太騷包了。
“……這麼珍貴的禮物,我當然要好好收藏起來。”
路德維希很想說一句——先生,您沒看見亞圖姆的臉色嗎?您再這麼打岔下去,就算在他的心目中您是神,恐怕也要瀆神了。
夏洛克的臉色緩和了一點,終於回歸正題,免去了一場血腥的瀆神風波。
他繼續說:
“就算湯普森的腦子就像石頭一樣不開竅,我依然耐著性子和他打了五年的交道。因為我知道,他們就像盒子裡的螺絲釘,總有一天我會用的到。”
湯姆原來一直保持著彎曲端槍的姿勢,此刻他直起身來,舉著另一把短槍,把長槍交給了——原先給路德維希帶路的安檢保安。
保安拿過槍,繼續瞄準了亞圖姆。
這裡,到底有誰不是夏洛克的人?
“福爾摩斯先生,鑒於您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在提醒我'不開竅'的事實,此刻就不要重複一遍了。”
他舒展了一下因為長時間拿槍而僵硬的手指:
“再次重申,我叫湯姆……雖然您隻認識我五年,但至少我和您打交道的時間已經有九年了,我至今記得您十一歲時,拿您稚嫩的小臉對著我,對我說'先生,二十萬英鎊,我要承包您的軍火生意三天,另外,您沒有不同意的資格,如果您不想死的話'。”
路德維希:……果然是夏洛克-福爾摩斯的風格,夠欠揍。
稚嫩的小臉什麼的一定是湯姆的幻覺,她敢打包票,夏洛克從生下來就是現在這個樣子,根本就沒有稚嫩的過渡期。
夏洛克飛快地看了一眼路德維希:
“都差不多……所以綜上所述,你找這附近的流浪漢賭場和紅燈區做你的戰場,是你最大的失誤。沒有穩定生活來源的人是排外的,比起一個自詡為神的人,他們更願意從我這裡獲得源源不斷的收入。”
亞圖姆又轉了轉帽簷。
複古的貝雷帽,白襯衫和馬甲,以及黑色的皮鞋……這一切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從十九世紀的倫敦橋上走下的少年。
“我原本打算讓你和你的愛情一起在烈焰中焚燒成灰燼,但現在看來,那場貝克街的爆炸沒有把你炸成碎片,才是對我最好的饋贈。”
他眯起眼睛,隔著一盞燈的燈光,望著路德維希,笑了:
“單純肉體的毀滅真是太無聊了,暫時讓你領先一局,因為……”
他像夏洛克行了一個紳士的告彆禮,旁若無人地向樓梯走去,經過夏洛克時頓了一下:
“我找到了真正的毀滅方法,新的遊戲。”
夏洛克轉身,平靜地說:
“如果你依仗的是你在賭場地埋下的十顆膨化硝酸炸彈的話,恐怕你要失望了,因為在我們說話的時候,我已經讓蘇格蘭場的人把它們清理了。”
亞圖姆回頭,做了一個驚訝的口型:
“哦,天哪……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如此令人期待。”
夏洛克睫毛垂下:
“如果不是為了給他們拆炸彈的時間,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浪費這麼多時間向你解釋和猴子做朋友的重要性?我本來已經和路德維希小姐在回家的路上了。”
三句了……今天福爾摩斯先生叫她'路德維希小姐'的次數已經破三。
之前她抹黑他某種功能的時候,他也僅僅喊過她一次全名……他這是真的生氣了麼?是麼?是麼?
路德維希摸摸鼻子,很不妙地想……她要不要去買一個人身保險?
……
“我從不信任猴子能辦好全部的事情,所以,我總會給自己留一手……寶貝,炸彈可不僅僅能埋在地下,就像神,永遠不可能隻有一張麵孔。”
亞圖姆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帽子:
“在你們蒼白而無趣的世界裡,我就是炸藥……隻要我再用力地拍拍它,就會——嘭。”
他笑起來,攤開雙手:
“爆炸哦。”
夏洛克頓了一下,他抿住唇,看著亞圖姆旁若無人地穿過賭場,還順手拿走了桌上的一瓶酒。
遠遠地,他如同吟誦讚美詩一般的聲音從螺旋向上的樓梯上傳來:
“你將征服很多,但隻差一步,你將獲得很多,但將失去生命——你最好記得,這是我給你的神喻。”
直到亞圖姆離開很久之後,夏洛克才輕輕說:
“把自己做成炸彈……我早該想到的,這並不是意料之外。”
荷官湯姆眨眨眼:
“顯而易見,也不在你意料之內,他很聰明,無可否認……我從沒看過你吃癟,但今天一個晚上就看你吃了兩次,大快人心,是不是,路德維希小姐?”
路德維希明智地沒有說話——因為夏洛克已經把他麵無表情的臉,轉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