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哲開了幾把遊戲,卻總是靜不下心去玩。
他隱約感到不安,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找個時間和盛與瀾聊聊。
晚餐時間到了。
盛哲從一樓往下,看到盛與瀾移步從雲以桑身旁經過,抬手替她輕輕抽出座椅。
隨後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雲淡風輕。
盛哲:“?”你到底想乾嘛?
雲以桑:“?”
連傭人的活你都搶?
女傭默默把手伸了回去。
盛哲下樓入座,視線一直沒離開過盛與瀾。他倒要看看盛與瀾玩什麼把戲。
坐他對麵的盛慕茫然的掃了一眼屋內傭人,覺得氣氛有一點古怪。他才剛回家,對一切毫不知情。
菜肴上了大半,晚餐開始。
管家和女傭都提前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強打起十一分精神以麵對一場即將到來的戰爭的勢頭來準備這場晚餐。
盛與瀾手腕強硬,行事卻體麵優雅,總是維持著氣度和遊刃有餘的姿態。
管家跟了他十幾年,也沒看懂回家後那一幕。
彆人家的管家那,“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少爺笑。”
而盛家裡,“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先生這樣陰陽怪氣。”
瓷器和勺筷的碰撞聲在屋內低低響起。
氣氛異常溫馨和睦。
管家愣愣的看著盛與瀾抬手夾了一筷子菜給夫人,心說不是一小時前剛吵過架嗎?
難道在背後偷偷和好了?
盛哲木然的吞咽著食物,隻覺得人麻了。
這體貼的姿態,這老父親般的細心,這自以為掌控全局的淺笑。
這人到底想乾嘛?又刻意又完美,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麵對盛與瀾格外關切的照顧,雲以桑沒有絲毫不適的接受他的示好,鬆弛又隨意,吃飽後就放下筷子起身。
看她準備上樓,盛與瀾也用餐巾輕輕擦了擦嘴角,結束用餐。
“聽說你投資的戰隊馬上就要比賽了。”盛與瀾忽然開口。
雲以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是啊。”
“你們會取得好成績的。”他肯定的說,慢條斯理,“我要去國外出差了,你有什麼喜歡的禮物嗎?”
最近過得太舒適,猛地一問,還真是沒什麼特彆想要的。
雲以桑胡說八道,“那勞煩盛總給我帶個國外的星星吧,不然月亮也行。”
盛與瀾抬眸望向他,很認真,“好。”
這是什麼離奇對話?
看這一對狗男女離開,盛哲也結束了這一頓沒滋沒味的晚餐。
上樓回房間,盛哲發現自己放在屋內的手機裡,冒出兩個來自林森雨的未接電話。
剛瞟了一眼屏幕,又一個林森雨的電話打了過來,鈴聲刺耳。
盛哲;?
好家夥,搞電話轟炸是吧?
盛哲煩了,直接把手機靜音扔在一旁。
他晾了林森雨一整天,等到第一天快下班,還剩個五分鐘實在無聊了。
這才接通林森雨的電話。
“盛哲?我靠,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從來沒被人這樣掛過電話,林森雨怒火中燒。
“我不是故意的,難道還是手機壞了不成?”盛哲說,“有什麼事快說,沒事我就掛了。”
林森雨哽了一下。
她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對待。平時看習慣了,彆人舔著個臉討好自己的樣子,遇到盛哲這塊硬骨頭,她真的又煩又氣。從小時候起,她就很討厭盛哲了。
可這些年盛家勢力漸長,她從“不能和盛哲撕破臉”,發展到了“必須要討好盛哲”。
林森雨倍感羞辱,隻能強忍著憤怒開口。
“你們家為什麼不讓盛慕來我媽的生日宴啊?他怎麼也是我媽的孫子吧?”
“是因為我之前做的事嗎?”
這件事,盛哲並沒有不了解多少。
他不耐煩,“我怎麼知道?你去問盛慕和他爸啊,你問我乾嘛?”
我敢問他?
林森雨剛想說什麼,電話就被掛斷了。
她臉色難看,對著空氣發泄了十幾分鐘。
這一晚,林家老太太唉聲歎氣了一晚,幾個小輩也都被家裡的低氣壓搞得心情鬱悶。
盛慕不能來老太太生日宴,老太太難過死了。
老太太麵上不說,看林雨桑的臉色卻難看起來。
大家也都在怪林森雨,回國沒幾天就鬨出這麼大的笑話,還惹怒了盛與瀾。
林雨森被這些人當做罪人似的,實在遭不住了,才舔著個臉打電話問盛哲。
沒問出什麼,反倒被嘲諷了一頓。
林森雨唯一慶幸的是,林老太太顧及臉麵,再生氣也不會讓她讓她去盛家賠罪。
這一天,林森雨帶老太太出來逛街,轉換一下心情。
她們在國貿奢侈品店的門外,看到了蘇特助。
上一次事之後,林森雨對盛與瀾的人又恨又怕。
“那不是盛與瀾的助理嗎?”她小聲說,隻希望林老太太給自己撐腰。“媽,之前盛與瀾就是讓這個人來見我,真是狗仗人勢。”
“盛與瀾也在這?”林老太太一驚。
她像沒聽懂林森雨的話似的,拍開林森雨的手,就往店外走去。
林森雨都愣了。
她呆呆的看著林老太太走出一段距離,這才想起來追上林老太太。
林老太太站在店門外,眺望四周,精準的找到了盛與瀾的身影。
“媽,你去哪?”林森雨不安的問。
她顯然沒想到,自己媽媽會這個反應。就好像……盛與瀾的事比她更重要似的。
林森雨很無語。
“我去找盛與瀾。”說罷,林老太太就中氣十足的邁步走了過去。
林老太顯然還沒放棄,一直在想辦法讓盛慕來見自己。
奢侈品區人不多,蘇特助也注意到了林氏母女。
他下意識的想趕過去,想起剛才盛總讓他離開的過程,又猶豫了。
一十分鐘前,盛與瀾親自開車送雲以桑來逛街,
蘇特助趕過來,接到盛與瀾。而盛與瀾在車內兩個電話解決完下午的事,又不急不緩的推開車門,“走吧,上去看看。”一間間奢侈品店掃過去,見到雲以桑的那一瞬。
蘇特助才驚覺盛與瀾是想乾什麼。
不對。蘇特助敏銳的察覺到一絲異樣,不是說工作最重要嗎?
不是最討厭浪費時間嗎?
蘇特助在那頭腦風暴,對著這三個月間的回憶一幀一幀的查找起盛與瀾是從什麼時候變得奇怪。
在和蘇特助相隔幾米的地方。
雲以桑穿梭在閃閃發光的展覽櫃前,一件件的挑著衣服或包包,盛與瀾立在一旁等她。
雲以桑換好一條裙子,從試衣間走出來時,蘇特助仍然在發呆。
盛總到底是怎麼了……蘇特助想得很認真。
一道熟悉的、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背上,蘇特助打了個寒顫,回神後一抬頭就看到了麵無表情的盛與瀾。
蘇特助被看的一愣。
“你去車上等我吧。”盛與瀾語氣淡漠。
“好勒。”
蘇特助當時隻覺得氣氛不對,離開店麵後,腦中立馬開啟最高等級的紅色警報。
怎麼了啊這是?他惶恐又警惕,同為男人,那一道帶著占有欲的眼神他很熟悉。
可他真的是在發呆啊,盛總不是誤會他什麼了吧?
這時,蘇特助看到林家人從自己麵前走了過去。
林老太太今年快六十了,保養良好,看起來像四十歲出頭。
蘇特助就看著,林老太太昂首挺胸,宛若鬥雞一樣的雄赳赳的走過去。
還沒進店,就……被盛總攔在門外。
十分鐘後,林老太太沉著一張臉從蘇特助麵前走過去,眼神飄忽。
背也駝了,氣勢也滅了。
另一頭。
雲以桑一口試了好三套裙子和一件風衣,還有一堆高跟鞋和包。
櫃姐貼心的在她旁邊幫她拎著衣服,戴著白手套,甚至還想幫她換鞋。
雲以桑人美氣質好,穿什麼都好看。
櫃姐對雲以桑從頭誇到尾。她也覺得這些都很適合自己,讓櫃姐把這些東西全包下來時,一扭頭,看到盛與瀾不見了。
雲以桑:“?”
你過來不是來給我買單的嗎?
她目光一移,盛與瀾的身影又忽然出現在門邊。
他大步邁了過來,頓下腳步,不急不緩的掏出了一張卡給櫃姐。
“謝謝老公。”
發現能白嫖,雲以桑變得乖巧許多,“老公,你剛才乾嘛去了啊?”
盛與瀾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語氣隨意,“沒什麼,接了個騷擾電話。”
您這私人手機還會接騷擾電話嗎?
雲以桑好奇。
看櫃姐把包好的購物袋遞過來,雲以桑剛想去接,盛與瀾搶先一步單手提了過去。
“走吧。”他說。
之後雲以桑再去奢侈品店購物,一進店,櫃姐就認出她來。
“您是盛太太吧?您是我們品牌的vvvip客戶,我帶您去看看我們品牌的最新款……”
雲以桑發現,自己不僅不用配貨就能隨便拿限量款,還不用付錢……
雲以桑:“。”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好事?
櫃姐熱情:“以後,您的消費都記在盛氏的賬上就好了。”
難道這就是她親親老公辦的?雲以桑感動不已。
——記盛氏賬上。
多麼讓人有安全感的幾個字。
雲以桑第一次體會到財務自由的生活。
運動會結束的那一晚,盛與瀾讓管家從盛氏財務那定期領取的轉賬,其實也是給雲以桑留的。
雲以桑一開始沒明白,拿著銀行卡去詢問盛慕,“我是現在給你,還是等你成年後再給你?”
盛慕看向雲以桑的眼神複雜,憐惜,欲言又止。
最後他直接表示自己並不缺錢,“媽,你自己收著應急吧。”
他甚至掏出一個保險櫃給雲以桑看,一打開,裡麵是小幾十張存折。從瑞士銀行到美國花旗銀行,每一張存折的金額都高達八至九位數。
這還隻是盛慕這十幾年收到的壓歲錢,他名下的房產和股票沒算進來。
雲以桑愣愣的看著盛慕,“哪怕擁有這麼有錢,你也一定會有得不到的東西。”
盛慕愣在原地,神情凝重,“是這樣的,媽媽。”
她怎麼會這麼了解他呢?他人的理解,靈魂的共鳴,威嚴又慈愛的父親……這些東西他全都不曾擁有。
“你看你就失去了煩惱。”雲以桑一臉認真。
盛慕:“……”
雲以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錢。
原來她是這個家裡最窮的一個。
不過,雲以桑忽然能理解盛慕那視金錢如糞土的價值觀了。
這樣長大的小孩,世俗對他而言缺乏存在感,有些理想主義也在所難免。他生活的世界就是一個充斥著對常人而言過於遙遠和不真實的地方,像天國。
……
……
在雲以桑和盛慕沒留意的時候,盛與瀾出差去了。
某天盛哲下班回家,撞見蘇特助來給盛與瀾拿行李。
盛哲隨口問了句,“我哥什麼時候的飛機啊。”
蘇特助,“明上午。”
那天上午是周末,盛哲不用上班。
他一早醒來,發現雲以桑和盛慕竟然都在一樓,雲以桑醒著,盛慕也沒有出門。
這可真難得啊。
難不成是來送盛與瀾的?
盛哲裝扮好自己下樓準備出門時,雲以桑和盛慕已經坐在同一條長椅上,他們身前是一架鋼琴。
盛哲停下腳步。
那一架鋼琴向來是盛慕在用。他從小就很有音樂天賦,學什麼樂器又快又好,三樓還有好幾間為他打造的練習室。小時候,盛慕極其受盛家重視。
盛哲還是第一次見盛慕教彆人彈琴。
他在樓梯間站了幾分鐘,聽著時而悠揚時而磕磕絆絆的琴聲,緩緩走向屋外。
所以也不是來送盛與瀾麼?盛哲心下隻覺得盛與瀾有些可憐。
雲以桑前幾天就和盛慕約好了。
所以她才犧牲自己的睡眠時間早起。
事情的起因,是盛慕在彈琴時聽見雲以桑在低聲歎息,“真好聽,我要是會彈琴就好了。”
那聲音遠遠的傳過來,很微弱。
盛慕轉過身去,靜靜的看著雲以桑,往旁邊挪了挪給她讓出一個位置。
“我小時候路過琴行,心想我要是會彈鋼琴就好了,坐在裡麵彈琴的女孩子看起來貴氣得像公主一樣。可是我爸媽舍不得買鋼琴,我家隻是普通工薪家庭。”
雲以桑抬手在鋼琴上比了個手型,卻並沒有按下去。
“那時我報了少年宮的鋼琴班,很便宜那種,一個班很多人。學了一期後,我老師一直勸我爸媽給我買鋼琴。我看著他們的臉色,立馬決定以後再也不去了。”
盛慕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想了想,忽然抬頭注視著雲以桑的眼睛,“我可以教你。”
“真的嗎?”雲以桑笑了笑,沒太當真。
盛慕卻翻看起行程表,再抬頭時小臉緊繃,很認真。
“對,明天……不對,明天我有拍攝,那就周六吧。”
雲以桑愣了下,很快也笑著點頭。
於是他們就一起坐在鋼琴前,一小節一小節的彈了起來,琴聲時快時慢,錯落有致。
雲以桑覺得很奇妙,人的境遇當真能這麼快改變嗎?
十幾歲的她眼中,自己和那種住彆墅配置管家司機的豪門少爺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更何況這人還是她曾經的偶像。
真不敢相信她有一天能和自己偶像肩並肩坐在一架鋼琴前四手聯彈。
悠揚又割裂的琴聲裡,盛哲輕手輕腳的邁出大門,看到了站在門外的盛與瀾。
“臥槽!你差點嚇死我!”盛哲慌忙的捂住自己的嘴。
盛與瀾斜倚在門旁,漫不經心的掃了盛哲一眼,又將視線投向空中。
看起來似乎在這聽了好一會。
盛哲上了自己的車,啟動前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車窗外的大理石台階上,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低垂眼簾,陽光把他的影子斜斜的投在門縫之間。
遠看更像孤寡老人了。
盛哲回家時,盛與瀾已經不在盛家了。
其他人的生活並沒有任何變化,盛哲甚至懷疑,盛慕和雲以桑都沒有發現盛與瀾出差這件事。
“你有看到我哥嗎?”盛哲故意的問。
雲以桑抬頭在屋內找了一圈,“他不在哎。”
她甚至還好心的建議道,“要不你微信問一下?或者問一下管家?”
盛哲:“……”
盛哲按耐不住,告訴雲以桑真相後,雲以桑還稍稍驚訝了一下。
她誤認為盛與瀾這一整天都不露麵,是因為生她悶氣了。
原來不是麼?
盛與瀾出差的第一天,是盛慕學校召開家長會的日子。
盛哲不在家,雲以桑去學校,家裡隻剩下放假回家的盛慕一個人。
這時,林森雨登門拜訪了。
在管家戒備的眼神中,林森雨控製住表情,“我來找盛慕。”
盛慕就在客廳,聽到聲響後緩緩從管家身後走了出來。
“你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