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娘子皺了下眉,從手邊端了兩盆玉蘭花,擱在桌子上,又把盤子裡的菜湯撇了進去,然後用筷子把泥土搗鬆。
筠娘子給秀棠耳語了一番,秀棠訝異:“這能行?”
筠娘子道:“祁孟娘,借你的丫鬟一用。從來就沒有外男入後院的道理,夫人藏著掖著自然有夫人的道理,我想諸位也不想打草驚蛇吧。這個事就交給祁孟娘的丫鬟去做,祁孟娘你哪個丫鬟的耳朵靈光一些,彆到時候聽著聲音了不認賬!”
秀棠和祁孟娘的丫鬟執棋各端一盆玉蘭花出了院子。
娘子們都在原地等。
嬤嬤和丫鬟都在伺候娘子們用膳,一路上都沒遇到人。秀棠和執棋站在穿堂口等。
足足一刻鐘。
執棋不耐煩,那頭娘子們也都在質疑。
秀棠豎起耳朵。直到整齊的腳步聲愈來愈近。
秀棠對執棋使了個眼色,兩人端著花,猝不及防的從穿堂口一左一右的相撞!
花盆“嘣”的一聲摔碎在了地上,隻聽秀棠怒罵:“你這個不長眼的死丫頭!是你害我把三娘的花都給摔壞了!”
執棋不甘示弱:“你怎麼不說是你沒長眼呢?我們去叫娘子評理去!”
兩人拉扯了起來。
一個聲音道:“你們還不讓開!”
隻見四個粉裝一等丫鬟抬著一頂軟轎進了穿堂,四角出簷,轎帷是富貴牡丹的織繡。
秀棠和執棋都慌了:“我去拿掃帚來。”
一丫鬟冷聲道:“我可等不及,把瓷片都給撿起來!”
秀棠和執棋規規矩矩的撿好後,垂首各站一邊。
四抬大轎平穩通過。
就在前麵兩個丫鬟踩上玉蘭的泥土時,鞋底一個打滑,整個人身子一塌,驚叫出聲。
轎子向前一沉!
秀棠和執棋眼疾手快的扶了上去!
“咳……咳……咳咳咳!”
年輕男子的聲音!
轎子裡麵細微的咳嗽聲,被秀棠和執棋聽的分明!
轎子又恢複了平穩,秀棠告罪道:“都是我們的不是,還請姐姐們不要跟夫人說起。我們打翻了玉蘭花,回頭就夠娘子罵的了……”
一等丫鬟冷哼一聲便走了。
秀棠一把抓住執棋的手,“我們從另一條廊子拐到望風樓,我家娘子說周內司一定去望風樓。”
“望風樓不是娘子們今個看戲的地方麼?”
“你走還是不走?”
秀棠和執棋躲在望風樓的牆邊,看丫鬟們把轎子抬了進去,門吱呀一聲關上。
很快四個丫鬟都走了出來。
門又大開。
秀棠仰頭,隻見二樓的窗戶已經關的嚴嚴實實。
執棋費解:“娘子們在一樓看戲,周內司在二樓,他總不能把窗子關起來看吧?”
秀棠撇嘴:“你笨!看戲的時候誰會注意樓上的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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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棠和執棋彙報了消息後,祁孟娘一邊婆娑著自個的指甲蓋,一邊慢悠悠道:“難怪夫人說‘筠娘子是聰明人’!要不是我家執棋親眼所見,我倒以為你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了?”
祁孟娘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你憑什麼說此人就是周內司?”
筠娘子不得不解釋道:“其一,夫人今個心情頗好,喜形於色,與昨日判做兩人。可是昨日夫人忙了一天又遇到炭爐一事,加上又歇的晚,沒理由這一早換了新衣裳如此喜笑顏開。
其二,夫人月前就請了‘走馬派’伎藝人,據說‘走馬派’可是除了皇宮就隻有達官貴胄之家才能請得動,他們又豈會願意到後院給咱們小娘子們助興的?除非——用的是一品瓷內司的名頭!”
最可疑的就是:藏火絕技。試問這世間有幾個女子能看藏火戲的?藏火伎藝人不著衣裳,僅披著銻袍耍火,這也是我在家窯裡聽說的,大家娘子不知這個也是常情。
其三,就是搭台子。戲台搭的很高,根本不適合從一樓看,可是若是換作二樓,那就是太愜意不過了!
其四,夫人若真是為了賀端午,有這樣的好節目沒理由連太夫人都不知情……誰不知道夫人對太夫人可孝順的緊。”
三位娘子異口同聲:“也就是說這個人一定是周內司!”
筠娘子莞爾:“現在你們也知道周內司在哪兒了,既然是選妻嘛,自然是周內司自個來選。至於我呢,我棄權!我是給夫人送瓷禮來的,這禮也送到了,彆的我就不攙和了,還請三娘代我跟夫人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