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朝堂鑒瓷(1 / 2)

筠娘子與宋老爺隨周司輔一行,從衢州走水路直達上京,已是十一月底。京城據中部,東西向有杭兆運河,南北向有淮康運河貫穿。衢州屬東臨海,四季風大空氣潮濕,越向西,天越開闊,風越肅殺。

筠娘子幼年寒症留下的隱患一觸即發,在船上受了風寒高燒到滿嘴胡話,加上暈船,折騰到京城時人清減了一圈,在客棧裡又歇了兩日請了大夫過來。

秀棠一邊給筠娘子喂藥一邊道:“娘子總算大好了!娘子倒好,自個做夢,嚇煞我和秀嬌了!這次真是多虧了司輔大人,當時咱們在船上,娘子燒的神誌不清,又沒個大夫,又是個大半夜的。老爺……”秀棠抹了把淚道,“不光是老爺沒了主張,就是我和秀嬌都嚇傻了,我們好說歹說就是不給靠岸,這也不怪,十二月就是冰期,一船的人都趕在冰期前頭到京城呢!還是司輔大人有法子,找船家放了小船,自個去了岸上,天蒙蒙亮的時候總算把大夫請過來了。大夫說她要是再晚來一個時辰……”

筠娘子就像做了一場夢,從秀棠和秀嬌的隻言片語中,聽到的都是周司輔的好。筠娘子也不言語,秀棠拍了下腦門道:“瞧我高興的,司輔大人派人傳話來著,明個早朝皇上要當著文武百官的麵鑒賞我宋家青瓷。司輔大人還說了,如今白瓷當道,周內司抬了幾家白瓷做的尚好的,也都是跟祁家白瓷不能比的。抬青瓷還是第一出,就怕百官……司輔大人說了周內司也算是送佛送到西了,能不能得道升天就靠宋家自己了!”

“瓷器父親有沒有盤查?明個上朝的說辭,父親都想好了麼?”

“哎,”秀棠絞了下手,“老爺一聽上朝,人就癱了大半邊了,眼下在自個屋裡轉了又轉,也沒個頭緒,這不叫我跟娘子打招呼來著!”

“也罷。”筠娘子揉著額頭。

翌日。筠娘子與宋老爺一行在皇宮的偏門下了馬車,宋林跟守衛說明了來意,此時剛好辰時。已有太監過來接應,守衛剛要放行。

一個身著褐紅芝蘭花樣的大袖褙子的女官走了過來,女官三十左右,臉狹長乾淨,眼睛就像沒有波瀾的荷花池麵,深不見底的黝黑。

守衛道:“豫敏郡君這是要出去辦差麼?”

筠娘子心下盤算開了,能被冊封為郡君的幾乎都是皇後手下辦差的。隔著偏門,筠娘子恭敬的福了□:“宋筠娘見過豫敏郡君。”

豫敏郡君眼睛一掃,寒芒一出:“皇後娘娘有所耳聞,周內司抬了個宋家,皇後娘娘好奇宋家青瓷長什麼模樣,這不叫奴婢在這裡候著呢。你們是怎麼做事的?沒見著有個娘子麼,這都給領上朝,還有沒有規矩了?不知宋筠娘這是約了哪位娘娘?”

宋老爺抬頭隻見巍峨的宮殿飛簷峭立,整個人腿都開始軟了。筠娘子規矩道:“我女承父業,豫敏郡君叫我宋青便成。家父不善言辭,宋青責無旁貸,倒教豫敏郡君見笑了!”

豫敏郡君斥道:“哪有女子上朝的道理?行了,從哪來,給我滾哪兒去!”

“宋青雖養在深閨,卻沒少聽聞奇人異事,盛傳繡婆一手雙麵繡無人能敵,繡花花香,繡水水動。當年給惠妃娘娘繡的裙子還能招蜂引蝶呢,皇上就在朝上給她封了繡婆之稱,一時門庭若市多少人前去求藝。皇上不拘一格,周內司在鑒瓷上最得聖意,我宋家小門小戶,隻曉得聽命周內司,既然周內司允了……時下時辰也不早了,若耽擱了鑒瓷,欺君大罪的話,宋青可要據實直言的!”

“敢拿惠妃來壓我?哼,”豫敏郡君古怪笑道,“你們好自為之罷。”

豫敏郡君一轉身,隻見周司輔一身官袍摸著小胡子過來,身後跟著馬車。周司輔與豫敏郡君打過招呼後,吩咐道:“你們幾個,還不把宋家的青瓷都給抬上來,都給我仔細點,一個青瓷一個腦袋。”

周司輔的聲音很響亮:“皇上聽聞宋筠娘女承父業燒的一手好瓷,倒覺得稀罕了,又覺得不信,這要當眾考考宋筠娘呢!”豫敏郡君離開的腳步明顯滯了一下。

日頭正上東天。宋老爺與周司輔先行進去。筠娘子雙手端著一個通體青釉的金絲盤龍雲紋五足爐,爐上熏香嫋嫋,站在朝堂外候著。隻聽太監傳喚,筠娘子把五足爐舉高至臉上,緩緩走了過去。

兩邊的朝臣按照官袍色澤的不同聚攏一塊,時下早朝事務已結束,官員們都很放鬆。崇慶帝重用文人廣開言路納諫,程宰相便是第一人,據說崇慶帝的避暑山莊十年未建好,便是程宰相一句罷官諫言,每逢汛期,南方水澇,北方乾旱,不如引南方水至北方,於是便有了淮康運河。而崇慶帝急功近利地方官強征苛稅,就是修河期間程宰相幾次要撞柱罷官。崇慶帝非但不怒反而大呼程宰相是當朝第一賢臣!

筠娘子低著頭,隻看到自己的腳尖,每一步都走的分外用力。

筠娘子還未站定,隻聽一聲驚呼:“這……這是惠妃娘娘?”

一個男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悲愴道:“母妃!”

筠娘子站定,隻見目光所及之處,一道光從東牆穿孔而入,直接打在她的五足爐上,投射出一個娉婷女子的影像。

這道光和這個影像成為整個朝堂唯一的光明。

有太監要接過筠娘子的瓷爐,這個男子歇斯底裡的哭道:“莫要!莫要搶走本殿下的母妃!”

聲音格外耳熟,筠娘子渾身一震:何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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