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真假周內司6(1 / 2)

臘月二十二,一早便暖陽高照。

筠娘子穿著停當,戴著蓋頭,打開窗戶,伸頭看街上摩肩接踵,還有商販熱鬨的嘌唱。

秀棠和秀嬌也瞅過來,秀棠眼饞道:“娘子,明個就小年了,缺點什麼,我和秀嬌去買。”

陽光自天而下,筠娘子的心卻像背陰的一麵。筠娘子抿唇道:“你們且去問下父親,看看父親有什麼缺的。”

秀棠回道:“老爺去買鞭炮和焰火了。說是明個一早的開門紅不能落下,還有這麼多年也沒給娘子放過焰火……”

筠娘子斥道:“父親糊塗,你們也不勸著點!且不說咱們手上的銀兩得省著花,這住客棧裡,哪有地兒放開門紅?白白糟踐錢!”

秀嬌囁嚅道:“娘子莫怪姐姐,姐姐口快要勸老爺,是我攔下的。往年家宅裡小年是連個放鞭炮的人都沒有,難得老爺有了精神頭!我聽娘說,早年老爺才娶先太太那會,倒不似早年的落拓,那是什麼繁文縟節都不嫌。那時老爺口口聲聲都是他不再是伶仃一個人了!十四年來老爺是頭一回這麼精神,惦記娘子這些日子茶飯不思,給娘子買焰火。”秀嬌眼熱,“老爺總算是振作起來了!”

筠娘子閉了閉眼,沒有說話。

巳時,宋老爺買好東西,興衝衝回來道:“筠娘!好事呀!”

“我剛到客棧樓下,便見著周司輔的下人了,帶話過來說京郊有戶人家要趕著回老家奔喪,正愁院子租不掉呢,開的月賃也就二十兩,那是比咱們住客棧還便宜呀!”宋老爺心裡頭急呀,“周司輔還說,明個小年,咱們一家總不能住客棧裡過年罷。要搬就今個搬去,周家也在京郊呢,這事不會誆咱們的……周司輔讓咱們先收拾收拾買好小年貨,一個時辰後,他親自來帶咱們過去。”

有這樣的好事?

“京城寸土寸金,還有賃不出去的房子麼?”筠娘子不願多說周司輔的陰險狡詐。

想當初她從永寧郡君口中得知,戶部史也就月俸五十兩。周司輔一個六品,就是私心幫她,這個差價也不在他的能力範圍。

“三代為奴,不得為庶人!”這九個字九根釘,齊齊戳進筠娘子的心口。

周司輔從來就沒圖過她,又豈會幫她?

——不用想都是周內司的授意!

“這不人家正急著回老家,被周司輔捷足先登了麼!你一個小娘子,總是住客棧裡也不是個事,咱們就去看看……”宋老爺下一句壓的很低,“如今我宋家青瓷連皇上大祀都用上了,明個一早的開門紅,我親自放,明年我宋家一定能紅紅火火,總算對得住青娘了!”

筠娘子默許。

宋老爺賃了兩輛馬車裝家當時,周司輔已然身著緋紅從省服,玉樹臨風的倚著黑楠木馬車剔牙。周司輔沒戴官帽,又寬又高的額頭皎潔如月盤。

不過周司輔下巴的胡子都沒剃,胡茬一片。筠娘子隔著蓋頭,隻見他的眼睛像兔子眼,猩紅的。

宋老爺拱手感謝了一番,周司輔才懶懶應道:“走罷。”

筠娘子就要上馬車時,周司輔道:“筠娘且上周內司的馬車。”

“筠娘謝過司輔大人好意,筠娘自知身份低微,與內司大人雲泥之彆,又豈會明知故犯汙了內司大人的馬車?”筠娘子的聲音咬的清脆。

她何止不會坐周內司的馬車?她還不願嫁呢!

“宋老爺,你也曉得,我再怎麼著都是周內司的奴才,實話與你說,之所以這個院子咱們能捷足先登,都是因著周內司的情麵!那戶人家與周內司是舊交,周內司要我親自把筠娘安然送過去……”周司輔抖抖小胡子,“周內司的馬車,彆人想坐,還沒這個殊榮呢!難道說宋老爺不放心我?”

言罷,周司輔與他帶來的一個小廝坐上了駕座。

筠娘子妥協:“秀棠秀嬌,你們也坐上來。”

周司輔冷哼:“兩個奴婢,也配上周內司的車麼?”

筠娘子架不住宋老爺對新院子的向往,認命的進去坐下。

筠娘子一進去便窒息的喘不過氣來。車廂布置的很奢華,兩邊廂門打著妃紅的簾子。陽光映紅簾子,讓裡麵也生輝。

筠娘子無端的害怕。尋常馬車裡置座,周內司的馬車裡是擺床!

床上的墊子是千金難買的雀金裘。靠枕是白狐毛。

周內司估計是經不起一點磕碰,連兩側和後麵加車頂,都蒙著軟和的羽緞。

車廂裡有古怪的香氣。

筠娘子素來對香味敏感,直覺這裡麵起碼有十幾種香味,立馬連打了三個噴嚏。

筠娘子坐在大床上,雀金裘仿佛紮了針。筠娘子隻得龜縮一角,車一晃,腦袋磕上壁上的羽緞,上麵就跟生了刺,隨著軟軟的一彈,紮進她的腦袋。

筠娘子哀歎她果真是窮人命……

……這享福跟要命也沒差了!

混跡人流中,筠娘子兩耳充塞著各種聲音,正襟危坐,直到馬車倏然一停!

筠娘子猝不及防,整個人趴在了雀金裘上,臉緊緊貼著,拿鼻子嗅了嗅……好古怪的氣味!

此時已過鬨區,周司輔打簾取笑道:“筠娘可莫在周內司的墊上流口水!這是做夢夢見吃的麼……若不是這般,我倒要懷疑筠娘有狗的習性了!”

筠娘子爬起來,陽光在周司輔的背後,他的笑容明明背光,卻是風光霽月。

筠娘子臉紅的慘,趕緊倉皇的去拿蓋頭。

周司輔先她一步奪走蓋頭,悠悠道:“我駕馬也駕累了,我也上來坐坐。”

筠娘子氣的發指,她就知道,她就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不可獨處一室。”

流氓的理論確實這樣的:“這話依我看呀,不對,很不對,男女授受不可不親,獨處一室不可不為。”

筠娘子氣短,車廂裡的氣氛因著周司輔的到來而變成令人狂躁的窒息。

隨周司輔一並來的……還有一種香味!

筠娘子很想大罵:你和周內司還是不是男人了?

好在周司輔沒有不規矩,筠娘子鬆了一口氣時,馬車一個大顛。

筠娘子被羽緞一彈頭暈眼花時,仍保存一絲理智,如壁虎般靠緊車壁。

熟料——周司輔一個不穩,往筠娘子身上一傾!

周司輔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筠娘子的肩膀,兩人麵對麵,兩人的下巴相抵。

一道陽光射進來。周司輔的臉似乎美的勾魂攝魄。

——就像,就像她第一次栽在武娘身上的那個瞬間!

筠娘子呆住了。

周司輔緊緊抓住她肩膀的手很是用力,胸膛在不停的起伏。他的眼裡是猩紅的血絲,裡麵仿若有千言萬語。

連周司輔下巴的胡子都沒把她紮醒,她嘴唇蠕動,“武娘”二字就要脫口而出。

周司輔輕笑道:“筠娘這是在等我親你麼?筠娘都不嫌我胡子紮人了,我若不親不為,豈不是辜負了良辰美景?”

筠娘子忍無可忍,一巴掌甩了上去:“滾!”

這還僅僅是開始。駕馬小廝道:“這條山路顛的很,你們且仔細點。”

四周連個扶手的地方都沒有,兩人被顛的滾在了床上!

筠娘子本能的想揪雀金裘來固定身體,隻聽周司輔道:“你敢扯壞了周內司的坐墊,咱倆都甭想活了!”

雀金裘的平滑,讓兩人如同擀麵杖跟麵片似的,連在一起滾!

裡麵是筠娘子焦慮的聲音:“你且脫了我的鞋子,會臟了周內司的床墊的!”

“是讓你脫鞋,不是讓你解腰帶!”

——“我的手伸不到那麼遠呀……”

“那你把腿拿開,我自己把鞋蹭掉!”

——“我的腿能放哪……我用腳幫你蹭……”

“我是讓你蹭鞋,不是讓你蹭腿!你磨我的腿乾嘛……你這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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