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囫圇局10(1 / 2)

“皇後王氏,天命不佑,華而不實,殘害忠良,謀逆弑君,牝雞司晨,焉得敬承宗廟,母儀天下?朕特念舊恩,冷宮安置,非死不得出。”

“嫡六公主,王氏所出,與王氏同謀,即日起,貶為庶人,逐出宮去。”

太監宣完聖旨,崇慶帝看了一眼麵色灰敗猙獰的兩人,“非朕偏聽偏信,你們是朕的皇後和公主,本該是天下女子的榜樣,卻心腸歹毒,意圖謀反,是朕……太縱容你們王氏了,你們王氏也該睜眼看看,朕才是一國之君!”

全場下跪:“皇上聖明!”

崇慶帝終歸手下留情,“朝鳳宮裡但凡是六公主的物什,都收拾收拾跟六公主一道出宮罷。”

六公主把“謝父皇”硬生生的改為“謝陛下恩典”,叩拜過後,站了起身,拂了下褙麵,昂首挺背的下去。崇慶帝仁至義儘,給了她嫁資和生活來源,可是她一個被貶的公主,孤零零的,就是大廈將傾的王氏門前的一條狗,還指望嫁什麼人家?

六公主大慟之餘,反倒咧嘴笑了,公主名頭有什麼好,要不是這個名頭,周內司早就是她的了……她該高興才對,她還是能掙到的!

崇慶帝掃了一眼二皇子,見他直愣愣的站著,意味不明道,“往後,便再也見不到你的母後了,你有什麼話說?”

崇慶帝在等他表態。二皇子一背冷汗,垂首,看都不看王皇後一眼,掙紮了又掙紮,爾後撲通一聲跪下,“父皇明鑒,王皇後牝雞司晨,與六公主同謀,兒臣不知……兒臣心寒,一個是兒臣的母後,一個是兒臣的皇妹,居然連兒臣都要殺!兒臣,兒臣隻有父皇了!”

崇慶帝失望透頂,王皇後那是把二皇子疼到心坎裡去的,王皇後步步籌謀,還不是給他爭皇儲?他能對生他養他的母後都這般,還指望他有幾分父子之情?且不說這,到底也不是個聰明的,王皇後怎麼著也不會牝雞司晨的,金口玉言說了不牽連,他膽小成這般,豈不一下子得罪了王氏一脈,這樣的皇子,還能指望他籠絡人脈做帝王?

崇慶帝很不看好。

王皇後被二皇子的一番話五雷轟頂,她看到了什麼,看到了二十一年前,死在她手上的惠妃,那一晚,數十個神鬼中人一同來抓鬼勾魂,才產下麟兒的惠妃,身下還都是血,她好笑的看著惠妃指著自己的兒子大呼妖怪,她心裡想的都是,快呀,快掐死你生的妖怪……

報應!

王皇後癲狂大笑,崇慶帝趕緊命人把她拖了下去。王氏成不了氣候,二皇子一弱,大皇子這頭,聯合祁家和程家,還不是尾巴翹上天了?不行,得壓。

崇慶帝龍目一掃筠娘子,見她腰板筆直的跪在他腳下,不消沉吟,道,“宋筠娘,朕有所耳聞,宋周兩家不日結成秦晉之盟,朕還知你的繼弟一心科舉,念及你是家中嫡長女,是宋家青瓷的傳承人,宋家青瓷無毒美觀,日後宮裡的宴桌上還指著宋家青瓷呢,宋家瓷窯就搬到京城來罷!你的父親也不是個會管事的,既是這樣,你便嫁到哪帶到哪好了。”

崇慶帝一言便讓宋家青瓷做了嫁妝,又是嫁到周家大房,這不剛好跟周家二房分庭抗禮?

筠娘子咬了咬唇,“陛下明鑒,家父未曾與筠娘言明兩家姻盟,我宋家小門小戶,就會燒燒瓷,門戶差距太大,恐是高攀不起,筠娘自幼在瓷窯裡長大,又不會京城裡的規矩……”

崇慶帝臉上慍色愈發的深,大皇子站了出來,“兒臣以為父皇怕是忘了,宋筠娘為何出現在這裡,這兒可是三皇弟日日呆的地兒!”

孔大夫人接收到二皇子的暗示,趕緊溫聲道:“啟稟陛下,宋筠娘一個小娘子,怎麼可能在宮裡亂跑?她是跟著蕭九娘來的,來見旻王殿下的!”

周二少夫人趕緊順杆而上,“老太爺既然在,就給周內司和宋筠娘做個主,這樣的孫媳,還能不能要?文武百官都在這裡見證著了,宋筠娘到底名節有汙了,事關周家的名譽,娶妻不比納妾,可馬虎不得。”

真相麼,崇慶帝和百官隻知其一,這幫女眷們可是心裡通通亮。

她們來抓的奸,根本不是宋筠娘和旻王的,而是宋筠娘和周司輔!

整個皇宮,有什麼地方能逃得了王皇後的耳目,閔秀宮的後門已被人堵住,前麵這一路都有人瞄著……王皇後跨門進來時,已然取證:戌時二刻時,周司輔醉酒,坐在馬車上,由女伎引了過來。戌時三刻時,宋筠娘被蕭九娘帶了過來,蕭九娘許是顧忌的男人身份,爾後離開。

屋裡麵有人----而且那人確是周司輔!

崇慶帝要把宋周兩家綁架的心思,周老太爺自然聽的出來,可是心裡卻偏偏拗不過這個彎,他最在意的嫡長孫,又貴為正一品,娶這麼一個小戶女,那是比咽了蒼蠅還惡心。若不是當時長孫女的蠱惑,他鑒瓷那麼多年,自然曉得白地藍花的前景……周姑夫人話說的圓,先娶回來,得了宋家瓷窯,日後總有各種理由休妻的!他這才鬆了口,讓大兒子去跟宋家換了帖,眼下他可無法淡定了,娶了一個毀了名節的商戶女----這個綠帽子扣下來,當他周家人都是孬種嗎!

周老太爺壓製澎湃的情緒,朗聲道:“陛下明鑒,我周家是下了帖不假,若宋筠娘名節有汙,我周家有權----未娶先休!事關周家清譽,老臣鬥膽,懇請陛下徹查。”

大皇子不言,二皇子附和:“父皇,既然咱們都在這,進去探了一探,也是舉手之勞,也算是給宋周兩家的名聲一個交待!”

崇慶帝冷覷了一眼二皇子,愈發覺得二皇子不是能成大器之人!如此急功近利的要鏟除宋家,殊不知宋家跟祁家對壘,這時候非但不能壓,而且得捧----王氏成不了氣候,就更應該韜光養晦、伺機圖之!

“美人兒……本殿下的美人兒……”

“殿下,你醉了……前麵有門檻,殿下且看著點……”

濟濟一堂的眾人循聲看過去,隻見來人的蟒袍玉帶鬆垮,衣襟半開,整個人架在蕭九娘的身上,一路胡言亂語,“九娘……給筠娘喂過藥了麼……還有盒子裡的好東西……嗝,都給備齊了麼……”

此時剛好亥時。

龍臉抽搐,崇慶帝指著旻王,“孽障!”

蕭九娘撲通一聲跪下:“奴婢萬死……”沒了支撐的旻王也栽了下來,這才稍稍清醒了些,隻見烏壓壓的一群人後,明黃龍袍上的龍張口而來,嚇的渾身一個激靈,“兒臣……兒臣給父皇磕頭……”

崇慶帝怒不可遏不假,卻也是吐了口氣----這個不肖子沒有毀宋筠娘的名節!

眾女眷急了,就這樣放過宋筠娘和周司輔麼?周二少夫人靈機一動,“豫敏郡君,你去屋裡搜衣裳時,就沒看見什麼可疑的麼?”

宋筠娘害了王皇後被廢,她這個皇後重用的郡君,一向在宮裡橫著走,估摸著不少人等著把她大卸八塊呢!豫敏郡君眸光如刀,恨不得把筠娘子給一刀切了,“回稟陛下,奴婢在屋裡,瞧見了一個人----是個男子!奴婢雖沒看清,卻覺得好生眼熟!”

筠娘子怔住。旻王就算是坐實她跟楊武娘的磨鏡之情,如今楊家被洗了冤,旻王自然消停了,隻要無憑無據,她跟武娘就算是兩個小娘子相會,又有什麼?

豫敏郡君的底氣從哪來的?……還是說,王皇後先旻王一步,在這裡布下了陷阱?

筠娘子不甘,被楊武娘失手甩了一巴掌的右臉,此刻正火辣辣的疼。她為什麼要活著,她抬頭看天空,隔著蓋頭隻看到黑壓壓的一片,焰火一簇接著一簇。璀璨過後,注定還是永無止境的黑暗。

筠娘子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哭出來有什麼用,心裡的疼就會減輕一分麼?

筠娘子閉了閉眼,再打開時,那一束光,如月色下一口幽深的井,裡麵倒影著枝椏藤蔓,點綴著清淺的光明。她該有多冷……隻有月光供她取暖。

----沒有什麼好怕,毀了名節,就能終身不嫁,一輩子燒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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