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急的沒了章法,鳳冠的瓔珞垂了老長,他的手就要撥過去,又怕弄疼了她。
筠娘子有意嚇嚇他,振振有詞道:“嬤嬤還說我是生母去的早,尋常人家娘子自幼就穿了洞,還說哪
有成親不戴金環的道理,嬤嬤說的好生無理,內司你以為呢?”
周內司點了點頭。他不消一言,她就明白了千言萬語。
筠娘子本來是矯情一下,假意哭一下的,卻不想眼淚就這樣掉了下來,他慌張的給她擦淚。
筠娘子抽抽噎噎道,“嬤嬤用兩個黃豆在耳垂前後輾磨,磨了足足一個時辰,磨成薄片兒再用針穿,我疼的都受不住了,想著興許你喜歡,就忍了,內司你喜歡麼?”
周內司搖了搖頭,要摘她的鳳冠,隻見她雙眼狡黠,“先喝了合巹酒,才能摘冠。”
酒至微醺,他為她摘冠,他摟住她的肩頭,她的身子微微向後仰,紅唇一開一合,誘人的下顎、脖頸…無一處不讓他心馳神往。他給她摘冠,手指捏了捏她完好的潔白耳垂。她因癢而顫笑不已。
芹竹端了熱水擰帕遞給他,他細致的從她的額頭慢慢的擦了下去。
她的眼睛倏然睜開,蠱惑道,“內司,你可得湊
近了看,湊的近了才能看的明白…”
他一把摟住了她的腰,手用力的把她往懷裡帶,擱下帕子的手曲起食指,刮了下她的鼻頭。她的鼻頭被溫熱的蛤、蟆手一碰,熱氣讓頭皮都為之一麻。
一定是她醉了。
這個動作太撓心,像極了周司輔一貫的作為,她的耳旁似是想起周司輔的輕笑,“真是個害羞的小東西!”
**
沒有過多的時間給他們黏糊,兩人換了裝,前往廳堂在賓客麵前露個臉。媒婆早已經上了桌,在女客中間將周內司的作為當做談資來說了一通。大夫人當著外人麵向來好體麵,倒是姑夫人口舌伶俐的讓女客們住了嘴。就是住了嘴,大房二房人的心裡卻都是活泛開了。
周內司命不久矣?
周內司不待見宋筠娘?
周內司是故意打媒婆的臉,給老太爺臉色看?
且不說媒婆的事,筠娘子擺了老太爺一道,老太
爺被大老爺逼著從床榻上起來、上了宴桌。大老爺怕節外生枝,意讓老太爺吃了一碗糟糠就打發回房,省得老太爺聽著閒言碎語又發瘋。
老太爺兩隻老眼凸成銅鈴大,這個間利害讓他不得不吃,可是這吃了,日後哪有臉做人?
老太爺一想到自個大兒子那副凶樣,罵罵咧咧“養兒不孝”,要不是太夫人會寬心,他恨不得周家倒了也不受這等奇恥大辱!
太夫人是這樣說的,“這大孫媳掙了這口氣又如何,她宋家日後能富埒陶白的瓷窯還不都是我周家的?這是麵子重要,還是錢財實惠?再說,我還聽說有人用蛆蟲治病的,這病中的人呐就沒什麼尊嚴可言,吃點酒糟又有什麼?”
這頭老太爺強行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一碗糟糠咽了走人,這不就巧了,周內司和筠娘子剛好來露臉。
筠娘子戴著白色絹紗蓋頭,推著周內司過來,周內司不能說話,筠娘子準備挨個問候。這裡就老太爺輩分最高,筠娘子自然要頭一個拜見。
孰料,老太爺強壓的古怪恨意、糟糠咽喉的屈辱噌噌的往上竄,老太爺指著輪椅上的周內司,“你…你…”
還沒說出話,人就喘上了!
哮喘病是不能吃酒糟的,酒糟生痰,加上這一番刺激,老太爺這次是喘的史無前例。
大老爺急道:“大夫呢?趕緊送老太爺回房!”
二老爺順勢起哄道:“老太爺一開始還好好的,她一進門,老太爺就犯病!老太爺要是沒事就好,萬一有個好歹…什麼一品誥命,你就是個克祖宗的晦氣人!”
大老爺怒極:“你給我閉嘴!老太爺受不得刺激,你這般添油加醋,是要把老太爺往死路上逼嗎!你這是大不孝!”
老太爺已被送進了屋子,大老爺和二老爺兄友弟恭的體麵是裝也裝不下去了。大老爺算是頭一回認識他、這個向來隻會跟著老太爺和大房轉的庶弟!
大老爺咬牙切齒,要不是為了宋筠娘的名聲,他就恨不得老太爺喘死算了!
二老爺這一招不可謂不毒,老太爺要是真心存偏見,日後還真不好說!
大老爺可不是吃素的,一聲冷笑,“皇上說了一品誥命是上瑞,嫁到我周家,那是我周家的福氣!誰要是被一品誥命給克到了,都是他自個造孽!我知道你二房人心思壞著呢,虧我大兒為了兩個侄子的前程…”
二老爺豈會不知哮喘是吃不得酒糟的,這事捅出來還不是老太爺自個造孽?那便是坐實了周家侮辱一品誥命的罪名!
屆時兩個兒子的前程…哪還有什麼前程了!
四少爺也暗自埋怨二老爺的沉不住氣,這大房二房鬥,哪家沒有的事,鬨出來給旁人看笑話作甚!真是丟儘了臉麵!隻得趕緊打圓場。
喜宴繼續,就像沒出這回事一樣。筠娘子一一見完禮,推著周內司回房。這等沉著態度,就不是能裝的出來的,眾人不得不高看了她幾分。
喜房越來越近,筠娘子忽然就看不見來路。這簡直就是一樁被詛咒的姻緣!
周司輔的話猶在耳畔:“奴才非夫人不娶,待奴才官拜一品,自是風風光光的將夫人娶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