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劍雄大驚失色,“這二位可都是丘林清的人——郡主不是早已拿定主意,送崖州王回王庭?”
“我改主意了,不行?”穆遙哼一聲,“打從此刻起,齊聿——還有高澄,都歸我。”
“郡主為何如此?”胡劍雄急得連連跺腳,“高澄也就罷了,留著這位,一邊招丘林清恨,一邊朱相不樂意。朝廷眾口鑠金,脊梁骨也要給您戳穿了。何苦——崖州王是不是拿著您什麼把柄了,說與老奴為您解憂?”
“你?給我解憂?”穆遙撲哧一笑,“趕緊歇歇,彆閃著你的老腰。”
胡劍雄叫一聲,“崔滬可等著叫您獻俘呢。”
“這個——確實麻煩。”穆遙想一想,“你不是要同我解憂嗎?依你當如何同崔滬說?”
“說個屁!當然不能告訴他!”胡劍雄斷然道,“崔滬是個什麼東西,管得了我們王府家事?”
“胡統領說得很是。”穆遙大大點頭,“我很放心。便請胡統領好生操辦。”
胡劍雄萬萬想不到苦勸半日變成這麼一個結果,垂死掙紮道,“瞞住一時,瞞不住一世。日後叫朱相和老祖宗知道,咱們要如何是好呀——”
穆遙莞爾,“真叫他們知道,便請胡統領親自上門,同朱相和老祖宗解釋,就說本將大破崖州當日,為崖州王和小武侯之風姿所迷,把人都留下了。”
胡劍雄掩麵哀叫,“郡主饒了老奴。”
“滾起來。”穆遙大笑,“我主意已定,不用你管。胡劍雄,瞧你這慫樣,仿佛頭一回替我選人?”
“從沒選過如此棘手的——”胡劍雄哀哀叫苦,“高澄留下就留下了,崖州王真的沾不得,此人尤其棘手——”
“不棘手我還不稀罕呢。你以為我——”穆遙剛說一半,眼見胡劍雄殺雞抹脖子地做手勢。低頭見男人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正無聲地望著自己。
那藥效果真是好得出奇,男人目光清明,神情鎮定,半點看不出瘋症在身。
男人道,“穆遙?”
穆遙半點不尷尬,“醒了正好,回去了。”
男人應一聲,仍舊伏在穆遙膝上,一點兒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胡劍雄一肚子話想說又不敢,立在一旁簡直如坐針氈。想一想道,“車在外頭候著。風勢雖減了,卻仍然猛得很。小齊公子隻怕承受不住,咱們不如再等——”
“沒時間了,速速回營。”穆遙打斷,“你帶著他。”便站起來。她一動男人便睜開眼,死死攥住她,“穆遙!”
穆遙看一眼扣在自己腕間的蒼白手指,“怎麼了?”
男人搖一搖頭。
“你跟著胡劍雄。”
男人手臂一繞,不依不饒又纏上去,“我跟著你。”
一來一往間穆遙已經站起來,男人也起身,隻是他畢竟虛虧厲害,還未站直膝頭一軟便往下沉。穆遙探身拉住,叫一聲,“胡劍雄!”將人推過去,“帶他上車!”也不管男人在後連聲呼叫,出山洞沿著山壁落到穀底。
駝車果然等在那裡。車夫看見穆遙便行軍禮,“將軍。”
“外頭怎樣?”
“風沙小一些,”車夫道,“咱們趕緊,不出意外晚間能回營。”
“食水呢?”
“充裕,還有三五日儲備。”
穆遙戴好鬥笠,“走,同我去看看。”二人一路出穀,大漠風沙比來時小很多,卻仍舊疾勁,風沙撲麵,逼得人睜不開眼。
穆遙探路回來,一進峽穀便見胡劍雄兩手扶膝,站在車外大喘氣,“怎麼了?”
胡劍雄連連搖頭,“小齊公子可真是——”不肯往下說,擦著汗道,“郡主命老奴做什麼都使得,這一位老奴萬萬伺候不起。”
穆遙瞟他一眼,“既如此,你在外趕車。”也不管胡劍雄在外哭嚎,俯身上車。一入車內,便見男人歪在車壁上一動不動。
外間“叱”一聲清嘯,駝車聳動一下,徐徐前行。
穆遙湊到男人身前,就這麼一會兒工夫,男人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麵白如紙,渾身戰栗,如同遭逢滅頂之災。
穆遙吃一驚,“齊聿?”
男人大睜雙眼,一動不動。
穆遙後知後覺他竟被封了穴,暗罵一句胡劍雄糊塗,一掌拍開穴道。
男人劇烈地喘一口氣,身體一鬆,不受控製地順著車壁滑下來,軟倒在地。穆遙伸手拉他,卻被一掌格開。男人掙紮著翻轉身,黑暗中隻留一片單薄的脊背給她。
穆遙愣住,“齊聿?”
男人縮著身體,摳住車壁一處縫隙,指尖用力到發白,自始至終一聲不吭。
穆遙以為他又犯病,便取一丸藥上前。藥丸剛觸及齒列,男人倏然開目,手臂揮舞推拒,“我不要,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