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2 / 2)

馬奴 馬馬達 6204 字 6個月前

穆遙冷笑,“丘林王一屋子老婆,子女無數,如今膝下除了一個瘸了兩條腿的兒子,隻有丘林清一個得用的。丘林清不毒?她不毒天底下哪裡來這麼巧的事?”

門簾一掀,穆秋芳捧著粥進來,“玉哥醒了?”

兩個人齊齊回頭,才見男人伏在枕上,大睜著眼,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們,不知道醒了多久了。餘效文緊張地說一句“我去看藥”跑得無影無蹤。

穆遙走到榻邊,俯身摸一摸男人微涼的鬢發,“醒了?醒了正好,起來吃飯。”

男人不吭聲,也不動。

自從那日針鋒相對,男人便不肯同穆遙說話。穆遙見怪不怪,不等他答應,拉著起來推在大迎枕上,被子一直扯到下巴底下。

穆秋芳捧著粥碗彎腰伺候,穆遙舀一匙,遞到男人口邊,男人張口含住,也不咀嚼,直接咽了。好在粥燉得極爛,穆遙也不管他。喂過半碗,穆秋芳另外捧一隻瓷盞,撲鼻濃鬱的烈酒香氣。

男人終於抬頭看一眼,眉間掠過一點厭惡,仍舊閉上。酒盞遞到口邊紋絲不動。

穆遙命令,“喝了它。”

男人偏轉臉躲開。

穆遙接過酒盞,回頭命穆秋芳,“嬤嬤先出去。”一直等她走了才道,“齊聿,喝了它。”

男人一聲不吭。

“齊聿,你再不喝,是等著要把剛吃下去那點飯原樣吐出來嗎?”

男人回轉頭,“你怎麼知道?”

那日從湯池回來,男人足足昏睡二日夜,神誌不清,其間變著法子哭鬨。餘效文唯恐病人有失,慫恿著穆遙把高澄提出來又審了兩回。高澄挨過一回烙刑,看見穆遙好似老鼠見了活貓,有問必答,不問都往外說——

還有什麼是不知道的?

穆遙不好說的太透,隻催促,“快著些。”

男人一動不動。

穆遙懶怠同他多說,二指提起酒盞,一仰頭倒入口中,一掌扣住男人後腦,一手捏住下頷,強渡過去。男人在她掌間奮力掙紮,猶如蚍蜉撼樹,紋絲不動。

穆遙索性一直壓住他舌根,直等到酒液儘數落入腹中才鬆開,退後一步。

酒是極烈的,男人冷不防被激得雙目通紅,嘴唇也是極其豔麗的紅色。烈酒入腹,燒灼之意彌漫,迅速壓下無所不在的惡心反胃。男人重重喘一口氣,死死盯住穆遙,厲聲道,“穆遙,你一個女兒家,如此成何體統?”

穆遙正抬袖擦拭嘴唇,聞言愣住。就在這一個瞬間,她終於在眼前人身上看到那個少年的一點殘影——

少年闖進蘆雪閣,把她從觥籌交錯的酒桌子上生拖出來,厲聲喝斥,“與我回去!”

小郡主撲哧一笑,“你這是在命令我嗎?”

“是又怎樣?”少年握住她手臂,氣得滿麵通紅,“你看看什麼時辰了,還在外間鬼混!”

“與你什麼相乾?”小郡主一抬手推開他,手掌一撐跳著坐在欄杆邊上。赤著的一雙足空空懸著,趾甲上塗著朱紅的胭脂,襯著白生生的一雙足堆玉積雪。

少年勃然大怒,一雙眼如同著了火,“穆遙,你一個女兒家,如此成何體統?”

成何體統。

……

穆遙一時恍神,眼中是眼前人,是他,又不全是他。然而隻需透過他,便能一眼看遍逝去的七年時光。

男人一句話說完,見穆遙一言不發的望著自己,無法扼製地生出潑天的悔意,無可挽回的絕望叫他迷惘,又被無邊的自厭吞沒。男人無所適從,無言以對,低下頭一聲不吭便去撕咬自己手腕。

——七年前那個少年最後一點殘影終於煙消雲散。

穆遙歎一口氣,握住男人雙手,製止他瘋狂的自殘。按著將他後腦壓在自己懷裡,“好了,我沒有生氣。”

男人身體僵硬到凝固,被她強壓著抵在穆遙心口,一動不動,一聲不吭。穆遙無聲歎氣,指尖一下接一下捋過男人枯瘦的脊背,“酒癮而已,不是多大的事,你想斷也成,不想斷也以後再設法——都會好的。”

男人死死咬著牙,不動不言。

穆遙指尖停在他尖利的蝶骨之上,“你還不知道,我在西州的酒庫,能容西北全軍一醉。”

男人閉一閉眼。

“以後帶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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