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2 / 2)

馬奴 馬馬達 6733 字 8個月前

鄭勇從吊子裡倒一杯熱酒,遞給穆遙,“喝口暖暖……你怎麼會同齊聿一處回來?”

趙硯道,“人家好歹是北境監軍,又是同丘林氏一戰的大功臣。誰還好意思把他扔了嗎?”

穆遙扯一扯嘴角。

趙硯說到此處難免唏噓,“你們陛見時我在殿上,齊聿怎麼就成這模樣了……我在旁看著,陛下都嚇得不輕,五句話沒說完,不住口地讓他趕緊的回家養病。”

穆遙握著發燙的酒盅,在掌心左右轉動。

鄭勇道,“我也見著了。看齊聿如今這模樣,許多舊怨都不好意思同他計較。”

穆遙哼一聲,“舊怨?計較?你同他有什麼可計較的?人家不尋你算賬就不錯了。”

“不是……”鄭勇一滯,“小時候鬨著玩的事,做了這麼大官,還記在心裡嗎?我是為你抱不平,當年——”

“有完沒完?”穆遙“當”一聲把酒盅頓在案上,騰地站起來,“鄭勇,你生怕我忘了榜前捉婿的事是吧——見一回提一回,齊聿掃我一回臉,你掃我一輩子,是這個意思嗎?”

鄭勇大張著口,呆若木雞望著她。

趙硯忙趕著打圓場,拉著穆遙坐回來,“鄭勇就一個二愣子,你快彆生氣。”招手讓小二送了銅鍋子上來。

穆遙發作一回揭過,倒一杯熱酒喝了。趙硯殷勤勸菜,“丘林氏委實歹毒,把齊聿拘在王庭折磨得不成人形,反倒四處放話迷惑我朝,說他大受恩寵,還假模假式封個崖州王給他。”

鄭勇打從金殿同齊聿照麵便掩不住同情,歎氣道,“若非丘林氏如此歹毒,怎能陰差陽錯地斬了齊聿滿門?如今勝戰歸來,孑然一身,委實可憐。”

趙硯道,“是。齊聿身居敵巢立下奇功,奉旨主持北境事時,即便自己身受大辱,仍然以國事為先,不計私怨,同仇家議降——無大胸襟做不到這等程度,不能不讓人敬服。”又道,“我朝自來以爵賞功,齊聿若非有大功勞,怎能以侯爵封賞無一人異議?”

穆遙暗自冷笑,什麼大胸襟大功勞,分明是老皇帝大慚愧大內疚,封個侯爵聊作彌補罷了。她漸漸不耐煩,“你二人路上堵著我,就為了尋我議論齊聿之功罪?”

“怎麼會?”趙硯道,“我二人尋你,是提醒你小心。蕭詠三回京,說齊聿與你後頭回來,朱相那個臉呀——鍋底都能比他白三分。”

鄭勇道,“還是蕭詠三同陛下解釋,說臨行前夜齊聿突發高熱,病得稀裡糊塗,被迫留下。朱相才算好看一點。”

穆遙哼一聲,“朱相這是還記著當年舊怨呢?”

“再三十年也忘不了。”趙硯道,“他那個小孫女為了齊聿投湖,救回來纏綿病榻數月,終於還是香消玉殞。朱相的脾氣,不把齊聿淩遲處死,解不了恨。”說著歎氣,“齊聿在北境立下不世奇功,如今雖封了侯,自己被丘林氏折磨,病成那樣——朱相仍然為早年舊事不依不饒,委實沒什麼道理。”

“是。”鄭勇附和道,“他那個孫女兒之死,說到頭也是她自己非得纏著齊聿,投湖也不是齊聿讓她去投的。朱相不分青紅皂白,儘數算在齊聿頭上,好沒意思。”

穆遙咂舌,“怎麼你二人話裡話外,都在替齊聿說話?”

二人麵麵相覷。趙硯硬著頭皮道,“阿遙,齊聿當年雖是掃了你的臉麵,他這麼些年不易,你休同他計較吧?”

穆遙哈哈大笑,“你二人特意來尋我,一半為了議論齊聿之功罪,再一半勸我同他冰釋前嫌?不如去晏海侯府同他當麵說,隻怕他還愛聽些。”

趙硯道,“陛下不是嚴令……不許人登門打擾麼——”

“那就等著侯府開門迎客。”穆遙站起來,舉一杯一飲而儘,“改日再聚。”喝完拔腳便走。

鄭勇目瞪口呆看著穆遙走遠,“阿遙這是……到底還計不計較呀?”

“我看阿遙,不會計較。”趙硯點頭道,“她同齊聿再有私怨,但她與朱相不同,阿遙從來講理,不是一個私怨大於國事的人。”

穆遙打馬回家,一進門看見穆秋芳,“齊聿回來了嗎?”

“回來了。”穆秋芳道,“今日發生什麼了嗎?玉哥車也不肯下,路也不肯走,進屋就不出來,也不讓人進去。”

穆遙皺眉,擲下鬥篷便走。內寢黑著燈,火膛裡豔麗的火苗跳動,明滅生輝。穆遙一眼看見男人伏在榻上,埋在褥間一動不動。

穆遙一言不發,走過去強拉著他起來,果然見男人雙目紅腫,指尖一碰,滿麵濡濕,搖頭,“哭成這鬼樣,你自己也知道見不得人,所以不肯下車,不叫人進,對吧?”

男人稍一埋身,撲在穆遙肩上,“我知道不應該,但是我控製不了……”

穆遙無聲地歎一口氣。

“我看到鄭勇了……同他們相比……”男人惶惑道,“我覺得我不像個人……你說過……像陰溝裡的老鼠……”

“我怎會說這種話?”

“你就是說過……”

穆遙懶怠同他爭執,“今日同趙硯他們見了麵。齊聿,你不要妄自菲薄,大家都很敬重你。以後你也不要總拘在屋子裡頭,與同窗舊友見一見。”

男人不抬頭,“我誰也不想見。”

穆遙摸一摸他的微涼的發,“每日縮在屋子裡,倒真要成陰溝裡的老鼠了。”

男人翹起嘴角,“你看……你不是說了嗎?”

穆遙一窒,將他推開一些,雙手捧住男人瘦骨伶仃一張臉,蠻橫道,“說了又怎麼?陰溝裡的老鼠,也是北穆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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