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2 / 2)

馬奴 馬馬達 5532 字 6個月前

夜色下的白刃泛著冷冷的弧光,持在掌中如同手中握著一泓清泉。

這把刀齊聿認識,穆遙早早給了他,前回在紅葉彆院他因為一個唱曲的戲子鬨彆扭,被她收了回去。齊聿握住刀柄,隻覺一顆心跳得亂七八糟,完全不受控製,厲聲道,“外頭既是亂了,我一人躲著成何體統,帶我去找穆遙!”

韓廷撲地磕頭,“萬萬不可。中京戍衛生變,是秦觀以太子之令調動,打著另立新主的名號——齊相是百官之首,此時現身,必是要壓著您順了他們,如若不依,必有殺身之禍,怎麼能貿然出去?”

還是胡劍雄深知齊聿,“穆王往京畿東郊做什麼,齊相定是知道的,萬無一失,齊相寬心。”

齊聿用儘全身氣力克製,好一時才轉頭往回走。胡劍雄向韓廷道,“你帶著人守在這裡,我去外頭。”

“是。”

穆秋芳聽得清楚,便定下心,跟著齊聿回內庭。韓廷在外掩上門。齊聿掀開帷幕入內,穆秋芳正要跟進去,被他一手攔住,“嬤嬤自去,讓我一個人。”

穆秋芳隻好守在外頭,隔一個時辰送飯進去,便見滿室漆黑,齊聿一個人孤鬼一樣靠在火邊,懷裡抱著那柄匕首,身體死死地縮作一團,怕冷一樣。她看他模樣隻覺害怕,將餐盤放在地上,上前勸道,“胡統領是西北軍大將出身,有他在,外頭必定無事。”

齊聿雙目發直,一言不發,若不是呼吸間身體起伏,看著倒跟死了的人沒有多少區彆。

穆秋芳唬得不行,“玉哥吃點東西吧。”

齊聿低下頭,臉頰埋入抬起的臂間,不勝厭煩的模樣。

穆秋芳知道他齊聿身子極其不牢,如此憂急交煎,五內俱焚,再不肯吃飯,日後縱使穆遙勝戰歸來,這人也逃不過大病一場。苦勸道,“阿遙也是久經戰陣的,中京這個局麵,比北境大戰比簡直不算什麼,你放心。”

齊聿隻不言語。穆秋芳忍不住道,“阿遙回來,見你這個樣子,定然是要生氣的。”

齊聿抖一下,忽一時抬頭,白似鬼的一張臉上唯獨雙目通紅,無血色的唇抖一下,“說的是,我不能這樣。”爬起來搖搖晃晃走到案邊,取一封空白的紙折子,執筆舔墨,奮筆疾書。

穆秋芳不識字,好一大張紙上隻識得一個“田”字,一個“土”字和一個“公”字。齊聿初時抖得厲害,寫出的字也有些扭曲,到後來入了定,便平靜下來,縱筆揮毫間沒有半點遲疑,很快洋洋灑灑寫滿一折。齊聿擲在一邊,另取一折,仍然筆不停揮。

倏忽一個時辰過去,齊聿半點沒有停筆的意思。穆秋芳按下上前相勸的心思——不論怎樣,總比他孤鬼一樣縮在那裡胡思亂想要好。眼見飯食已經涼得透了,又出去燉參湯。

天近明時胡劍雄打發飛羽衛進來說話,韓廷聽一時,滿麵是笑,隔窗向齊聿道,“大人,穆王從京畿東郊調一支運糧的漕軍入京勤王,激戰間中京戍衛的胡什禮將軍一刀斬殺杜奇風,圍攻宮門的中京戍衛一泄千裡,被漕軍分塊圍殲,如今正在清理內外宮呢。”

內裡無一字回應。

穆秋芳推門入內,齊聿仿佛入了另一個世界,低著頭隻是寫個不住,韓廷在外說的一大段話,竟是一個字也沒聽見。她歎一口氣,出來向韓廷道,“罷了,阿遙不回來,同他說什麼都是白費,有點事做倒還好些,由他去。”

還沒高興一時三刻,府門方向突然焰火衝天,熊熊地燒起來。韓廷勃然色變,正要打發人去看,飛羽衛入內回話,急匆匆道,“秦觀在內宮慘敗,如今狗急跳牆將王府圍了,叫囂著縱然他難逃一死,也要叫北穆王府雞犬不留——來的殘軍人數不少,如今避無可避,胡統領已經派人入宮求援,命你務必保護好齊相。”

韓廷皺一下眉,嗆一聲長刀出鞘,“請胡統領放心。”便將穆秋芳也攆入內室,“不要出來。”

府內飛羽衛同叛軍對峙一夜,傷損不小,突然被大批殘軍圍攻,措手不及,很快府門便失守,胡劍雄帶人且戰且退,直退到內庭水閣對麵。穆秋芳立在窗邊,抬頭便見對麵樓閣燃起的熊熊烈火。

韓廷持刀入內,“大人,屬下保您衝出去。”

齊聿終於轉頭看了他一眼,“我不走。”他便在說話的時候,執筆的右手仍然是紋絲不動,兀自疾書,隻有左手指尖退去匕首鯊皮鞘子,把匕首握在掌中。

韓廷急叫,“大人——”

“這裡是我家,我絕計不走,死也要死在這裡。”齊聿漠然道,“你出去。”

穆秋芳大急,“你就聽韓統領的吧,萬一有個好歹,阿遙回來知道——”

“知道怎樣?她知道再好不過。”齊聿語意尖厲,“我死了,定叫她後悔一輩子,誰讓她扔下我?誰許她扔下我?”

話音方落,門上一個人道,“誰要後悔一輩子呀?”

三個人齊齊回頭,便見一日不見的北穆王一身戎裝立在門口,遍身肅殺之色,眉目間卻儘是笑意,和煦地望著齊聿,又很快皺眉,“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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