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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這丫頭麵色不好,像是強顏歡笑。”她生來就是一腔病弱之姿,用膳時雖麵上帶笑,眉梢眼角的愁色卻藏不住。太皇太後沒當場點破,等她去了才開口。

桐意了然,躬身退下去尋楚桂來問。林黛玉留在宮裡,貼身服侍的丫頭自然不能一起跟進來。楚桂暫服侍她,一應事務自有她周全。

西配殿裡楚桂才服侍黛玉睡下,交代宮人仔細值夜,自拿著蠟燭輕手輕腳地退出

來。桐意瞅準了,悄悄把她拉到一邊:“縣主睡下了?”

楚桂一口氣吹滅蠟燭,小聲說:“躺下了,想來沒睡著。姑姑不來,我也有話要回姑姑。今日皇上過來,出了西暖閣並沒立刻起駕。大駕往東配殿去了,想是要看看小郡主。縣主正在哪裡,三言兩語地,也不知怎麼,回來就蔫蔫的,像是霜打過的茄子。”

既見著了禦駕,其中必有事故。桐意雖嘴上不說,心裡卻很明白。點頭說知道了,交代楚桂:“你好好地伺候。說來也是緣分,你曾服侍過林大爺,如今兜兜轉轉的,又服侍他妹子。”

桐意問了話就回西暖閣來,太皇太後正泡腳,眯著眼睛靠在大迎枕上,發間釵環已經除去,看著很愜意。

她側身立在太皇太後身後,把話都告訴她,末了揣度道:“想來……縣主今日這一遭,也是無妄之災。”

說白了,當年太皇太後那樣疼她,後來新帝禦極,忽剌巴兒就不再進宮,也是為了免受無妄之災。她哥哥林玦與合睿王慕容以致是分不開了,合睿王手上的兵權和威望已令皇帝不安。何況她父親林海又是太上皇心腹,太上皇跟前的肱股之臣,於皇帝而言就是如鯁在喉。皇帝忌憚、不喜林家人,原也有理可循。隻是對著個小姑娘發作,實在不大好看。

太皇太後心中暗歎,也難怪皇帝要起疑心。十四歲的姑娘,也是時候了。若換了旁人也就罷了,偏偏是林家人。

“當日留她住下,是我欠考慮,不曾料到這一層。”太皇太後坐起身來,脫去護甲,將手掌伸入盛滿熱水的銀盆裡浸泡。“過兩日就遣她回去罷,嬌滴滴的姑娘家叫爺們劈頭蓋臉一頓排揎,也難為她了。”

皇帝是半分不徇私,半點不留情麵的。宮裡規矩森嚴,黛玉謹慎細致,今日忍耐不住露出愁色,皇帝必定說了重話。對於這個孫兒,太皇太後再清楚不過了。

抬起手來由宮人服侍著擦手,她沉吟片刻,忽道:“她愛讀書,建福宮裡藏書多,明日叫楚桂服侍她去玩一玩。見天地困在壽康宮裡,有什麼趣味。”

宮裡不許人掉眼淚,黛玉又好哭,夜裡臥在床上,緊緊攥著被子悶聲哭了一場。也不知是什麼時

候睡去的,第二日起來一雙眼睛水盈盈的腫得像兩顆桃。歇了一夜也沒多大用處,比昨日更憔悴了些。

楚桂見了沒多問,拿昨夜剩的茶葉做了兩個茶包,敷在她眼睛上消腫。

見她仍蔫蔫的沒精神,於是告訴她:“老祖宗昨兒夜裡交代,叫奴婢引縣主往建福宮去。裡頭藏書多,縣主保管喜歡。”

黛玉聽了,果然生出幾分興致,麵色也好看了些。普天之下,哪一處的藏書能比禁庭裡更多?

三月二十是清明,雖還隔著十餘日,皇帝已開始齋戒了。常朝散了,坐在三希堂裡練了一刻字,就往寶華殿來禮佛。

才邁過春華門,遠遠見著兩個人影。走在前頭的穿雪灰色比甲,走近了能看清上麵繡的金壽團字與蘭草紋。她像是沒瞧見他,不似昨日小心翼翼,輕輕盈盈地往前走,如一抹柳絮,姿態嫋娜得很,竟有些像是飄過來的。

皇帝看清了她的臉,一時有些恍惚。原來是她,怪道這樣輕飄。昨日手臂格在她腰間就發現了,那樣纖細的一截,他隻用了三分力,卻已隱隱覺得能將她的腰肢折斷。從前怎麼沒發現,女人如此柔弱易折?

她邁步過春華門,抬眸望過來,終於發現了他。訝異與茫然在臉上並存,來不及細看,她已經蹲下行禮。穿著立領,卻仍露出小半截涼白細膩的脖頸,白得刺眼,涼得徹骨,像冬日裡冷透了潑出去的羊奶。

“恭請皇上聖安。”她安安靜靜地蹲下行禮,體態盈盈,身段極美。這份美麗是風流與端方並存的,任尚儀局的姑姑來看,也挑不出一絲錯。

皇帝看在眼裡,卻覺處處都不好。

“起。”他冷淡地睨她:“宮裡不許胡亂走動,你來這裡做什麼?”

黛玉眼觀鼻鼻觀心,垂首道:“回皇上話,太皇太後恩典,許我來建福宮看藏書。”

她很規矩,很知道分寸,低著頭絲毫不亂看。皇帝卻覺得刺眼厭煩,她像是照著他最不喜歡的方式養成的,看一眼就叫人心頭火起。

心裡不愉快,話說出來難免就有些發衝:“不拿正眼看主子,這就是你們林家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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