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05(2 / 2)

一畝三分地,將皇帝身後的位置讓給她。黛玉不能落得太後,又不敢離他太近,隻能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陽光這樣好,照在身上也不覺歡喜。有他在身前,遮蔽了日光,整顆心都變得黯淡無光了。

過了春華門,沒多遠就是雨花閣。在紅牆黃瓦的紫禁城裡,藍牆黃琉璃瓦兼藍剪邊的雨花閣顯得尤其耀眼奪目。從外遠遠地看過來,雨花閣攏共三層模樣。

隨皇帝進門,最先躍入眼中是堂前正中懸掛的匾額,“智珠心印”四個字可謂筆走龍蛇,與壽康宮中牌匾應出自同一人之手。黛玉在心中又讚了一回這筆好字,雖低著頭,卻悄悄地以餘光查看。暗道皇帝說雨花閣的藏書比建福宮更好,怎麼四周並不見書,倒有許多神佛像,另有三座圓形琺琅如小亭般的樓台,從前未曾見過,不知是何用途。

“你們林家,也屬書香清流。素聞你父親擅琴,你哥哥擅簫,不知你擅什麼,會笛不會?”

黛玉躊躇著抬頭望過去,隻見皇帝立在供桌前,手中正舉著一支通體雪白的玉笛。他身量極高,隻這樣站著看過來,就多出三分居高臨下的意味。供佛的燭光映在臉上,照出一片半明半晦的動人姿態。

黛玉不知他究竟是什麼意圖,帝王之心不可揣度,隻能實話實說,不敢有半分隱瞞:“我擅琴,笛略學過一些,並不精通。”

這話竟取悅了皇帝,他唇角上挑,徐徐勾出一個笑。皇帝的上嘴唇有兩座山峰一樣的突起,凹下那處正是人中,唇峰處隱約鼓起,叫鮮潤殷紅的唇色襯著,像一顆極小的淡色瑪瑙珠子。這樣嘴唇笑起來要人命,饒是黛玉見慣出眾人物,也不免驚心動魄一回。皇帝真是好風流的氣度,好英美的顏色。

見她懵懵望著自己,皇帝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得意。嘴上卻半點不饒人:“瞧什麼,不尊重!”他拿著笛子朝她走過去,遞到她眼前:“既學過,必知道怎麼分辨好壞。你瞧瞧,比起你在家中時用的,哪一支更好些?”

不及細想,笛子已被塞入手中。觸手冰涼,卻有不同於玉的細膩潤滑。玉握久了總要暖,這笛子握在手裡,卻永遠是帶著微微涼意的。

“這不是玉笛?”

她脫口而出,詫異地舉著笛子翻來覆去細細打量。間或用餘光偷偷瞥他一眼,他將雙手負在身後,麵上表情頗有些神秘莫測。

黛玉越發沒底了,她雖略懂一些,卻不敢在行家麵前班門弄斧。何況連是什麼材質都不能分辨,更不能胡亂開口。

故而屈膝蹲下身,將笛子恭恭敬敬捧到他眼前,她道:“恕小女才疏學淺,從未見過這樣的笛子。天地浩瀚,不敢擅自分辨。”

頭頂一道聲音涼涼淡淡,且滿帶無謂地壓下來:“你不妨吹一吹。”

“這是內廷藏品,小女不敢擅動。”多做多錯,若吹一曲,再叫他吹毛求疵地譏諷她才貌不佳,隻怕她是不能活了。

意圖落空,皇帝雖略覺遺憾,到底沒再勉強。他沒接笛子,卻讓她先起來。緩緩踱步到供桌前,隨手拿起一盞雪白的蓮花油燈:“想知道是什麼做成的笛子?”

黛玉不想知道,隻想立刻回壽康宮去。然皇帝談興正濃,她唯有順著往下接話:“恭請皇上賜教。”

“賜教算不上。”他笑了一聲,舉著蓮花燈道:“這是藏傳佛教法物,極珍貴,你記著拿穩了。若不留神摔壞了,仔細你的腦袋。”

黛玉握著笛子的手緊了緊。

又聽他道:“這盞燈多漂亮,通體雪白,玉也不及它乾淨。說來你手上的笛子,與這盞燈出自同一人。燈是頭骨所做,笛是腿骨製成……”

一番話說得似儘非儘,果然揚眉看過去,她已麵色煞白,握著笛子整個人都在發顫。雙臂往前伸,瞧著像扔出去,卻有不敢,抖成篩糠也隻能握在手裡。

“笛子在你手裡。”他拿著蓮花燈走近她,恍若不見她花容失色,唇角上勾,帶著笑意問她:“想不想摸摸這盞燈?”

她不答話,他便扣著她的手腕往燈上碰。她再忍耐不住,眼含熱淚,連連後退,靠在柱子上瑟瑟發抖。笛子仍舊不敢扔,隻能遠遠地伸手出去,整個人躲在柱子後麵嗚咽著哭出聲來。

“敢在宮裡掉淚,不想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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