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023(2 / 2)

什麼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總會變個味道。分明不是排揎,偏偏是譏誚的語氣,聽在耳朵裡就是能讓人不痛快。什麼時候他不當皇帝了去說相聲,就憑著這損人不利己的功夫,保管能賺得盆滿缽滿。

奚世樾跟在皇帝身後,見狀悄悄地往後退出幾步,替黛玉留足了空。他一向殷勤,隻是這股力道總不使在正道上。黛玉瞥了眼,沒等抬腳,皇帝停住步子轉過半邊身子來催她:“磨磨蹭蹭地,烏龜

都比你快些。”

忍著氣抬腳跟過去,走在他身後一步開外,探著他的腳步踩步子。皇帝負手在後,黛玉一低頭就能看得真真切切。做皇帝的真是養得無處不精細,身為郎君,一雙手精致乾淨得像是玉雕出來的。翠色的玉扳指戴在拇指上,燈照過來,映得手都染上盈盈綠光。

沒進暖閣就能聽出裡頭一團糟,太皇太後哄著小郡主吃藥,多少年不說軟話的人放低身段,也止不住奶娃娃的哭聲。

跟著皇帝邁進西暖閣,正聽見一耳朵,桐意想了個法子:“不如把黃淑妃請來,淑妃身邊有公主,想來更知道怎麼哄孩子。”

“請她來做什麼,遇著事簡直沒了頭腦,隻知道抓著人哭。”皇帝沒好臉色,流星闊步走過去,伸手把小郡主抱起來。

他極少做這事,動作極生疏。大刀闊斧地,黛玉見了都怕。顧不得彆的,上前伸手:“孩子愛鬨人,讓我抱著罷。”

皇帝瞧她一眼,沒把小郡主給她,反道:“把藥拿來,朕抱著,你來喂。”

藥是一早備好的,溫在銅茶炊上,想要即刻就能得。黛玉接了藥,見小郡主緊閉著嘴,淚眼汪汪地瞧著自己,一時心又軟了:“皇上……強灌隻怕不能成……若再來一回……”

“女人家做事真是蠍蠍螫螫。”皇帝不耐煩見他們躊躇遲疑的模樣,一手抱著小郡主,一手拿了勺子就要強喂。未料小郡主怕極了,左右偏頭不停的躲,揚起手朝著皇帝臉上就是一下。

“皇帝!”太皇太後心一緊,俯身上前看。小郡主雖是孩子,指甲都都修短了,到底不知道輕重,若打人就是真打,一不留神叫打中了格外疼。

皇帝這輩子也沒叫人打過耳刮子,一世英名毀在個奶娃娃手裡。不過須臾之間,白皙的俊臉上就紅了一塊。皇帝麵無表情看著小郡主,她做了壞事,卻高興得不得了,直拍著手笑。

黛玉看得心裡直打鼓,瞥見皇帝的手動了,來不及細想,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就伸出雙手把他手腕握住,格在半空中不許他動。

她怕得要命,眼裡寫滿驚懼和哀求:“郡主尚在繈褓之中,還請皇上彆計較,她不是有心的。這苦藥汁子聞著都叫人頭暈,吃進去能

苦到舌根。我們做大人的都怕吃藥,何況是她?這本不是她的錯,還請皇上彆責罰她……”

皇帝一哂,為這麼點小事,就責罰個孩子,他在她心裡就是這樣的人?她柔軟馨香的手隔著馬蹄袖貼在自己手腕上,良多旖旎柔情,也抵不上心裡一寸寸的無措和失落。

原來她是這樣想他的……

皇帝默默收回手,幾乎是在他收力的一瞬間,一陣強烈的懼意侵襲而來。黛玉手腳發軟地接過小郡主,抱著她背過身去。

這樣一場沒有硝煙的對抗,小郡主對此一無所知,睜著葡萄般亮而黑的眼睛,咯咯地笑出聲。

太皇太後原已經要立起來,見狀重又坐了回去,靠在大迎枕上,全然不擔心的模樣,瞧著甚至有些悠哉。

黛玉抱著孩子哄,拿背對著皇帝,自然瞧不見他眼下是什麼模樣。他低垂著臉坐在炕上,瞧著空落落的手出神,蔫頭巴腦的,活像隻打了敗仗的大公雞。平日裡的傲然自負全沒了,簡直不像個皇帝。

終歸是打小養在身邊的親孫子,見了他這模樣,雖覺有趣,也不免憐惜:“孩子下手沒輕重,叫禦醫來瞧瞧罷。”

聽到這話,黛玉身子一僵。皇帝瞧見了,下意識摸了摸臉側。小孩子的手勁,再重能重到什麼地步。當時疼一下,眼下早沒感覺了。

不過指甲刮了一下,叫禦醫來傳出去再叫人笑話。皇帝剛想開口,不知怎麼,忽而轉口:“是有些鈍鈍的疼,叫來瞧瞧罷。”

他雖身嬌肉貴養著,是個萬人捧的鳳凰蛋,但也是鐵骨錚錚的男子漢。打小就那樣,輕易不喊疼,嫌丟人。眼下卻說疼,太皇太後也慌了,生怕真打到哪裡了,忙叫歸瀾去看:“快瞧瞧你主子。”

歸瀾答應了,用軟帕隔著手,湊近了要捧起皇帝的臉細看。手才伸過來,皇帝就皺眉躲開:“宮女手糙,再碰著更疼。”

歸瀾舉著手,臊得滿臉通紅。她不是做粗活的,說出去指不定比尋常家裡養著的姑娘還軟|嫩些。太皇太後身邊的宮女也是精心養著的,未料到今兒倒叫皇帝嫌棄了。

太皇太後滿臉的錯愕,完全不能言表。疑惑地看向皇帝,他的目光直勾勾落在黛玉後背上。她隱隱覺著摸到了皇帝的心思,試探著開口:“黛玉做事最輕柔,叫她給你瞧瞧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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