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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主姐姐說她是姓林的,所以我叫她林姐姐……”

林姐姐?她叫黛玉姐姐,那他成了什麼?林黛玉的叔叔?皇帝一陣頭疼,雙手按在榮壽公主肩膀上,認真懇切地告訴她:“掌嬌,你們差著輩,不能叫姐姐。”

公主眨巴著眼睛,疑惑地歪了歪頭。像是不明白,為什麼不能喊姐姐?

跟個孩子解釋輩分太艱難,說了她也未必懂。皇帝想了想,才說:“你應當喊她一聲姨,以後記著,這才是準的。”

她回頭瞧了眼黛玉,又轉過來瞧了瞧皇帝,雖不懂為何一句話姐姐就成了姨,到底還是聽皇帝的話,乖乖順順點頭:“是,我都記下了。”

“掌嬌真是聽話乖巧。”皇帝拍了拍她的腦袋,才讓她回去:“跟著你母親回儲秀宮去罷,朕忙完了這程子就過去瞧你。”

榮康公主恭恭敬敬退了出去,到了門外,還有心思朝黛玉做個鬼臉。可惜黛玉盯著鞋尖沒瞧見,倒是皇上瞥見了,忍不住彎唇露出笑意。

他看向黛玉,她低著頭不說話,看著很端莊文靜。不知怎麼,看著看著,就覺得這頭低得很礙眼。

“抬頭。”他拉長了聲音,輕柔又低沉,竟帶著兩三分閒談時的舒緩:“你不是奴才,在朕跟前不必時時刻刻低著頭。”

話總是在他嘴裡。抬起頭說她不規矩,低下頭又說像奴才。黛玉真是不明白,究竟怎麼做才能得他一句好。

黛玉略抬起頭,目光卻是低垂的,落在他腰間的葫蘆式寶藍緞底荷包上。

從前是盼著她守規矩、知分寸、不越矩,如今她真和宮裡人一個模樣了,他反倒不愉快了。實在有些後悔,當日何必說那些話,如今倒像是為難自己。

“彆低垂著眼。”皇帝語氣中透出無奈:“平常自然些。”

黛玉蹙眉瞧著他,像是不懂他為什麼說這話:“宮裡的姑姑教過我,說不許直視皇上,若犯了,就是大不敬。”

大不敬?真論起來,她含著淚直勾勾瞧著自己的時候還少麽?皇帝唇角泛起笑,不再和她在這問題上勾纏,時日還長,她知道了抬起頭的滋味,絕對不會再想低著頭。

“這會子沒事了,往壽康宮去,嘗嘗你的三清茶。”皇帝起身立到地上,沒假手於人,親手拿了彩漆攢盒,徑直往外去。側頭見黛玉跟在身後,像是來了興致,三言兩語地和她閒聊:“掌嬌瞧著倒很喜歡你。”

“公主文靜乖巧,不過見我是皇上交代了領她去看水浮蓮的,才額外給我些臉麵。說不上喜歡不喜歡。”

皇帝心道,榮壽公主是他唯一立住的子嗣,在他跟前聽話乖順,在旁人麵前卻未必。孝義王府的璨萏郡主和慶隆郡主,忠義王府上的榮安郡主,個個都是她正根正脈的姐姐。她一個都不喜歡,小小年紀就很喜惡分明。如今見了黛玉,左不過一炷香,就肯叫她一聲林姐姐。說來漾漪郡主也是如此,見了她就喜歡得不得了。

這世上的緣分真是稀奇古怪,有些人生來就討孩子喜歡,孩子見了她就親近。

邁過養心門,皇帝仍然很有談興,絮絮地與她提起榮壽公主:“掌嬌是朕的第二個孩子,在她前頭,貴妃還替朕養下了個長女。可惜那孩子福薄,才養下來,一聲沒哭就去了。早夭的孩子不入齒序,故而掌嬌就成了長女。她不足月就出來了,故而格外瘦弱。那時候朕見了真怕,那樣小一團,抱在手裡都怕稍稍用力會捂壞……”

他初為人父,又才痛失一女,故而見了瘦小虛弱的榮壽公主就格外害怕。怕老天連這個孩子也一並帶走。

皇帝喟歎道:“掌嬌三歲了,朕都沒抱過她……”

今天見到她,才發現時間這樣快。不知覺中她就三歲了,不再是自己兩個手掌大的小娃娃。

黛玉隻當他是在感慨自己子嗣不豐,麵色稍稍有些紅,說起這話總歸有些害臊,但總得說兩句場麵話:“皇上正值盛年,往後必定多子多福,枝繁葉茂。”

“枝葉茂盛也未必是好事。”壽康門前,皇帝忽而站住不動,轉過身來瞧她:“朕一直覺得,子嗣貴在精。隻得一個,用心教養,未必不如養一長串的好。興許……煩惱還更少些。”

世家大族和內廷深宮,總是喜歡多養孩子,枝繁葉茂,家族才能旺盛。那麼些孩子,總有一兩個能成才的。皇帝這番理論,她倒從不曾聽過。初聽覺得古怪,再細細一想,卻也覺得有兩三分道理。

她點頭道:“皇上真是真知灼見,確有其理。”

話音未落,那廂太皇太後正由桐意扶著出來散步,見兩人立在壽康門前說話,詫異問:“什麼話不能往屋裡去說,偏要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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