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無奈地點頭，籲氣道：“西太後不願意說。我想連太上皇都不知道那孩子是誰的，甚至於在我查出來之前，他並不知道有這個孩子存在。那孩子過得也不算好，用顛沛流離來稱呼也不為過。那名指揮使姓嚴，官複原職後，太上皇不願意再見到他，便命他去為先太子做事。僅僅隻過了兩年，他就無心仕途，辭官回鄉了。可惜他想風平浪靜地活著，卻有人記得他。先太子卷入謀逆巫蠱之禍後，太上皇認為是有小人蠱惑，連帶著舒郡王等親近的人都被連根拔起。那位嚴大人也因此受過，闔家覆滅。”
“那個孩子豈不是也跟著受了無妄之災？”黛玉聽不得這些事，越發覺得皇權之爭令人心驚肉跳。即使知道後來皇帝已經找到了他，此時此刻卻還是忍不住懸心擔憂：“你是怎麼知道那個孩子的？”
他當年那樣薄弱的力量，沒道理太上皇都不知道的事，偏被他查到了。
“是孫紹先透露的消息。”皇帝當時也覺得奇怪，分明一樣都是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孫紹先看起來就是比他們知道得更多些，簡直像是已經掌握住了先機，就等著此時此刻發揮。“錦衣衛查到的時候那孩子已經進了圓明園，就等著淨身。我便將他留了下來，拿他和西太後做了個交易。”
“你才還說，西太後為人最冷淡，豈會為一個孩子而答應你？”
皇帝搖頭道：“她雖冷淡，並並非絕情。西太後信奉個人都有個人的路要走，旁人無法過多乾涉，所以她從來不肯白費力氣。至於那個孩子，興許是她這輩子最為虧欠的人。我告訴她孩子已經淨身了，從此以後都隻能留在圓明園做內侍。那是我唯一一次見她落淚，後來即使詠樂王被廢，她也沒掉淚，甚至很平淡。她是太上皇最放在心上的人，即使已有廢帝的心，卻仍顧忌西太後而未曾下旨。我便拿那孩子的性命和後半生的穩定平安要求她，規勸太上皇廢帝……”
兩個兒子，手心手背，無論保下哪個，另一個都會受到傷害。皇帝這事其實辦得很不地道，威脅一個女人，連良心和底線都沒了。但在那種危急關頭，什麼都顧不得了，活下來才最重要。
“出乎意料的是，西太後竟然沒有細細思索就答應了。她倒戈相向，後來的事便進展得很順利。太上皇以暴戾無德廢除了詠樂王，我因病而博取了憐惜之情，兼是中宮嫡出，在民間倒還有個寬厚仁慈的賢名，再加上合睿王也偏向於我，太上皇迫於多方形勢，便先封為我太子，半年之後，又立我為帝。我本以為一切塵埃落定，甚至還曾對東太後許多，一定讓她住進太後應有的慈寧宮，而不是什麼勞什子壽安宮。”
提及東太後，黛玉不覺蹙眉。她雖和東太後相處時間不久，但也大抵知道她會做什麼事。大概是澆了皇帝一頭冷水不算完，甚至還惡言相向罷。
“我一直不明白，你待她不算壞，她為什麼一直不滿意？就算是拿住了你，難道太上皇就會因此而回頭？這樣待你，何其不公平？”
皇帝嘴裡苦澀得發木，是啊，他也很想知道為什麼。他拉著黛玉的手貼在自己心口，語氣頗顯寂寥：“你看，人的心本身就是偏的。我養的時候不好，是倒生子，讓她吃了很大苦。再加上那時太上皇明麵上寵愛左太貴人，她大抵覺得我是個災星，就更不願看見我。太上皇是不可能回頭了，既如此，那她握住權柄也是好的。故而比起我，她更想讓謹莊王做皇帝。我那哥哥整日醉心書畫、寄情山水，若不是生在皇家，隻是個尋常的世家郎君，興許就是個不出仕的隱士。她覺得我不如和軟的謹莊王好掌控拿捏，便整日說我不堪大任，想讓我禪位於謹莊王。後來叫太上皇訓斥了一通，她便又想著塞個他們水氏所出的姑娘給我，養下了兒子，好由她擺布。”
黛玉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這樣的母親。偏心是有的，但一點都不心疼孩子的母親可謂世間罕見。縱使太上皇愧對她，但這些年給她的尊敬體麵一樣不少，但看皇子有幾個是她養下的就可見一斑。可就這樣了她還不足，肆意地在內廷攪動風浪。甚至太上皇退位了也不肯罷休，轉而折磨自己的親生兒子。
“既然想擇水氏的姑娘，最終入宮的怎麼是淑妃？”淑妃雖是水氏旁係所出，但卻姓黃，和東太後的關係也略有些遠。
“水氏嫡係沒有合適的姑娘，唯一一個適齡的，早兩年叫太上皇賜給詠樂王做皇後了。她也算是千挑萬選，才想著把淑妃送進來。我不肯依她，她就讓當時還在服侍我的貴妃端來了一壺酒……”這件事令皇帝相當痛心，一盅酒下去，把貴妃大半生都毀去了。
現在提起這事，皇帝還恨得咬牙切齒：“那是一壺添了烈藥的酒，她就那麼迫不及待，連這種下作的手段都使出來了，沒名沒分也要淑妃與我成事。卻沒料到，中途出岔子的也是淑妃……”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章是詳解前塵舊事的重要情節，也是黛玉和皇帝成婚之前最重要的推心置腹，不要嫌繁瑣哈～下一章差不多就能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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