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現如今倒很平靜,她在家的時候哭了很多回,如今漸漸地倒沒眼淚了。說不上愛恨,隻是覺得很悵然,好好的日子,怎麼就叫她過成了這樣。
黛玉舍不得她走,但也知道,當下的京城,暫且不能容下一個和離的伯夫人。
她拉著寶釵的手問:“真想去蘭陵?”
“不過是氣話,你就當真了?”寶釵和她頭碰頭倚著,就跟在閨中的時候一個樣。姊妹兩貼在一處說體己話,有些爹媽都不能知道的小心思,對著彼此倒能出口。
寶釵道:“玦表兄曾與我們說過,世上並非隻有後院這麼一塊方寸之地。紅塵滾滾,處處都是新鮮事。天地遼闊,若有機會,一定要多出去看看。我如今有機會了,倒很想去見識見識。”
她頓了頓,到底目露惻然:“大抵先往南邊走罷,回金陵去看看。若有機緣,也去看看寶兄弟好不好。”
聽說他在蘇州的黃覺寺出家,按著他的性子,應當過得比家中更好些罷?
寶釵一走,連帶著整個年節也過了。元宵節前黛玉又料理了馮會意和穆祿任二人的婚事。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拿上嫁妝單子一比對,再揪幾個院子裡沒打發走的奴才婆子一問,整件事就清楚了。
黛玉決斷那回穆祿任和馮會意都來了,她還特意命穆祿任帶上了鳩兒,想瞧瞧那丫頭如今是什麼模樣了。
馮會意的身子還是不好,由馮二夫人領著進來。坐在扶手椅上的時候整個人竟像是坐不住,一股子精氣神全散了。黛玉見狀,心中也感到不忍。馮會意雖糊塗,但她的心腸並不算壞,落到這步田地實在不應該。
她命霽雪:“換紅棗參茶來。”
除了馮會意是特許之外,就是馮二夫人在皇後跟前都沒座位,更彆提尚是白身的穆祿任和鳩兒。
鳩兒算不上美,仔細打扮過了,還是素白的一張臉,勉強稱得上乾淨。許是落難的時候傷著了,如今懷著身子,也並不顯得臃腫,整個人仍然是瘦削輕盈的。但也緊緊隻是受,連窈窕都稱不上。這樣的一個人,馮會意跟前服侍的大丫頭都得比她美三分,穆祿任不知什麼緣故,偏偏瞧中了她。
黛玉搖了搖頭,淡聲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我都已經知道了。鳩兒本是穆馮氏路上買來的丫頭,本是賤籍。穆氏也稱得上是清流世家,如今倒不顧忌這些了?這是穆氏第一錯。妾通買賣,穆馮氏身為主母,難道還發落不了一個丫頭?穆祿任,你枉讀了那些聖賢書。她入你穆氏的家門,夫妻之間就該互相敬重。你不告而納,納的還是穆馮氏跟前的丫頭,讓她如何自處?這是第二錯。穆老夫人縱容妾室,致使穆馮氏失足落胎。上下尊卑不論,卻是實實在在的草菅人命。這正是穆氏第三錯。這一件件事數下來,你可有辯駁的話?”
原本就都是實情,如今從皇後嘴裡說出來,必定是已經查證過的,他從何辯駁?何況他心裡存著隱秘的心思,對上黛玉,豈還能扯謊。當下麵紅耳赤,拱手作揖,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穆祿任漲紅了臉,低著頭啞聲道:“認。”
“既然認了,這就好辦了。”黛玉擎著茶說:“這三樣是最重的,其餘的例如占用穆馮氏嫁妝、寵妾滅妻之類的事,你自己心裡都明白,和離書上也寫得清清楚楚,我也不必一樣樣翻出來說了。今令你與穆馮氏和離,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關。穆氏賠付馮氏五萬貫,以儆效尤。至於鳩兒,本為賤流,如今謀害正室,口出惡言,念在眼下有孕,暫留性命。產子之後即刻送還原籍,終生不得入京。”
“娘娘……”這結果和去母留子有什麼兩樣,不過留著一條性命而已。穆祿任能接受,鳩兒卻不能。她千辛萬苦走到這裡,難道就為這麼個結果?她跪倒在地,膝行著要往黛玉身前湊。不過挪動兩下,就叫太監給按住了。
“你們穆家是什麼規矩?”霽雪犯不著和鳩兒置喙,隻問穆祿任:“當著皇後的麵就敢這麼攀附放肆,可見私下是什麼模樣。枉你們也稱得上一聲清流,竟連一個奴才都教不好麽?”
“她……”穆祿任側頭見她被壓在地上,形容不堪的模樣,想著她腹中尚有子嗣,一時不忍。撩起袍子跪地相求:“她本是苦命人,求娘娘饒她一回罷。”說了這話,又轉向馮會意:“你當日心善救了她,難道就為今日看她斷送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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