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2 / 2)

他懷念的 柒合 20134 字 6個月前

他和沈令儀分分合合這點事兒,幾年下來,旁人早就習慣了。甚至比他倆還要習慣。

下午有場競標會,周光彥強打起精神來,衝了個澡,簡單收拾一番便出發。既然沈令儀鐵了心要走,他也隻能由她去。至少,他們還有個孩子。

隻要有孩子,以後什麼都說不定。

競標會五點結束,周光彥走出會場,上車後接到程予希電話。她約他一起吃飯。

周光彥沒胃口,也沒心情,想都沒想就拒絕,沒等她再開口,迅速掛斷電話,收起手機一抬頭,看見程予希站在車外麵,歪了歪頭,揮著手衝他微笑。

“走吧,去吃晚飯,王秘書說你忙工作經常忘記吃飯,這樣怎麼行?長期下來會得胃病的。”程予希沒拿自己當外人,打來後座車門,上車在他旁邊坐下。

她早就問到了這次競標會的地址,提前趕來堵人。

周光彥擰著眉心,不耐煩地轉過臉去,看向窗外,心裡嘀咕:王奇這張嘴,真該好好管管了。

程予希拿出一副女主人姿態,做起了周光彥的主,吩咐司機開往市中心一家很火的高檔西餐廳。

“最近這家好多網紅來探店呢,以前我去吃過,味道的確不錯,也很正宗。光彥,你嘗過他家嗎?"程予希湊近周光彥,親昵地挽起他的手,笑臉盈盈問道。

周光彥仍是望著窗外,不看她,默不作聲把手抽出來,過了一小會兒才淡淡開口: “人多就彆去了,不喜歡熱鬨。"

程予希也不生氣: “真跟旁人傳的一樣,出了名的挑剔!那你想去哪家吃嘛?”

周光彥: “老吳,回家。”

他心情不好,一點麵子也不給程予希留,直接讓司機往住處開。程予希嬌嗔: "哎你!我還餓著呢……"

周光彥正煩著,哪有心情顧及她,沉著臉不說話。程予希見他這樣,也不作聲了。

司機將車開進周光彥平時獨自居住的小區車庫。這裡離公司近,以前如果不回大學城那邊,他通常都是來這兒住。

程予希一路跟著周光彥,進門之前,他停下來,扭頭不悅地看向她:“您還要進去參觀參觀唄?

"

“不可以嗎?有規定說,不允許未婚妻參觀未婚夫的房子?”程予希俏皮地吐了下舌頭,笑容狡黠。

周光彥不想搭理她,冷著臉開門進去。

這套房子不算大,精裝修,風格簡約冷淡。程予希看了看鞋櫃,裡麵沒有女人的鞋,滿意地起身,走向冰箱。

“光彥,你平常從來不自己做飯?”冰箱裡堆滿了礦泉水和啤酒,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食物。

“嗯。”周光彥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回應得冷淡。

程予希從冰箱裡拿出兩瓶礦泉水,走到沙發邊,遞給他一瓶,在他旁邊坐下,擰開自己那瓶水,淺淺喝一口,扭頭衝他笑起來。

"這裡裝修真簡單,果然是單身漢風格。說實話,我比較喜歡北歐公主風,婚房可以弄成歐式的嗎?"

她說得興致勃勃,隻等來周光彥冷漠的三個字: “隨便你。”

“你這人可真是……”程予希完全不在意男人的態度,自顧自表演,捏著拳輕輕捶他一下, “我們倆結婚,婚房什麼樣,你當然要提建議啊,總不能什麼都扔給我決定,自己當甩手掌櫃吧。"

周光彥對這個話題毫無興趣,掏出手機,百無聊賴看新聞。

程予希也不氣,拿起另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遞到他嘴邊: “不渴嗎?來,潤潤嗓子。”周光彥沒接這瓶水,目光停在瓶上,又挪開,看見她放在桌上的那瓶。

"你喝冰水?"他忽然問。

程予希愣了愣,點頭: “嗯,剛從冰箱裡拿的。”

周光彥: “平常都喝冰的?”

"冬天肯定不行,夏天會喝冰的,酒也喜歡加冰塊。”程予希不明白他為什麼問這個, "怎麼了?"

周光彥有些好奇: "不是說女人最好彆吃生冷的嗎?會——什麼寒來著?"

程予希想了想: "宮寒?"

周光彥點頭: “對。”

程予希臉上綻開笑容: “原來你在關心我呀!”周光彥一愣,皺眉,轉過臉去。

他隻是想起了沈令儀。

沈令儀平時愛養生,幾乎不喝

冰水不吃冰淇淋,其他生冷食物也極少碰。

京州的夏天不比南方涼快,盛夏酷暑之際,沈令儀依然捧著保溫杯和枸杞茶,以前周光彥老是笑話她,說她年紀輕輕就做起老太太,她翻白眼懟回去,說他什麼也不懂,本來年紀就大,還不注重保養。

周光彥最煩彆人提他年紀大。

他們在一起那會兒,他才二十八,正值壯年,怎麼就年紀大了?

她一提這茬,周光彥就不樂意,按著她狠狠折騰,逼問她自己年紀到底大不大。她哪裡經得住這麼猛的折騰,三兩下便投了降,說儘他愛聽的話。這時候投降已經來不及了,他需索大,不折騰個三五回,哪裡肯放過她。

最後累得她昏睡過去,再醒來時,靠在他懷裡,捏著拳軟綿綿捶他,一雙鹿眼水汪汪的,罵他臭流氓。

"光彥,光彥?"程予希伸出手來,在周光彥眼前晃了晃。

他這才回過神,發現不知不覺,自己思緒已經飄了老遠。程予希靠過來,半個身子貼在他懷裡,柔聲問道: “我今晚留在這兒陪你,好不好?”

周光彥正想開口說"不好”,她食指伸出來,按在他微涼的薄唇上: "不許說‘不好’。很快我們就是夫妻了,難不成,你打算一直不碰我?"

程予希得寸進尺,忽然翻身,坐在他腿上,一雙紅唇湊過來,往他的唇上貼去,幾乎快零距離時,被他用力狠狠推開。

程予希起身時,周光彥已經大步流星走出門了。

"光彥!"她追出去,隻見電梯門緩緩合上,周光彥那張冷漠的臉,一點一點被遮蔽。電梯停在負一樓。

周光彥走進車庫,找到自己那輛邁巴赫,獨自駕車離開。

他不知道要去哪裡,也沒有特彆想去的地方,漫無目的地駛過一條又一條街,最後停在他們第一次親密的那家酒店。

車停在路邊,周光彥扭頭望著酒店,思緒飄回三年多以前。

那天晚上,他和朋友在會所玩兒,碰巧沈令儀跟她那個交際花閨蜜也來了。沈令儀見著他,沒給好臉色。

不久前他們共進晚餐,飯吃到一半,沈令儀就跟他鬨掰了。周光彥覺得自己沒有任何錯。

他不過是提了一句想包她,這姑娘就暴跳如

雷。年紀不大,脾氣不小,周光彥想。

他以為兩人這就算完了,誰知過不了多久,又在會所碰上。沈令儀不給他好臉,他也沒慣著她。

節目照例是讓她們這些藝術生表演指定情節,周光彥這回沒憐香惜玉,點名道姓,讓沈令儀唱《小寡婦哭墳》。

這歌兒彆說唱了,她連聽都沒聽過。

她那交際花閨蜜白星綺替她求情: “小周爺,這歌兒也太——太有年代感了,我們令儀哪會唱呀!要不就讓她唱首《學貓叫》唄,給您‘喵喵喵喵瞄”,保準把您骨頭都喵酥!"

周光彥叼著煙冷笑,吐一口煙圈,臉色沉下來: “什麼叫太有年代感?不就是嫌《小寡婦上墳》土麼?不會是吧,不會就現學,什麼時候學會什麼時候唱,我有得是時間等她學。"

沈令儀沒了辦法,苦著臉掌著手機去走廊,學了半個點兒回來,走到周光彥跟前,撲通一聲跪下,邊哭邊唱。

她性子雖軟,可心氣高,周光彥存心讓她丟臉,她也不會讓他好過。

他要聽《小寡婦上墳》,她便跪在他麵前,演這一出,她是小寡婦,那他便是墳裡頭的大冤種。誰也沒想到這看著青春無害柔柔弱弱的小白花,會來上這麼一出。

大家夥先是愣住,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笑聲,笑得狂拍大腿。

周光彥臉都綠了,眉頭皺得老緊,冷冷盯著沈令儀。

沈令儀跟他有積怨,那會兒也顧不得體麵了,越唱越賣力,越哭越逼真。

旁人越笑越大聲。

周光彥冷眼聽她唱完,以為就這麼完事兒了,誰知這姑娘還開啟了單曲循環模式,唱完一遍又來一遍。

包廂裡笑聲就沒斷過。

唱完第二遍,周光彥抬手揮了揮,沈令儀哭得太投入,壓根沒看見,白星綺趕緊上去拽她胳膊,連著叫了幾聲她名字,這場“哭墳”才徹底終止。

"小周爺,令儀年紀小,不懂事兒,瘋起來沒個禮數,我讓她給您陪酒道歉!"白星綺端來一杯酒遞給沈令儀。

沈令儀接過酒杯,乾了件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事——

她把這杯紅酒直接潑到周光彥臉上,酒杯狠狠往地上一摔,抹著淚跑了。等眾人回過神來,周光彥已經頂著張濕漉漉的臉,麵

色鐵青走出包廂。所有人都以為,沈令儀完了。

所有人都沒想到,沈令儀確實完了——不過那是後半夜的事。前半夜,她在車上扇了周光彥兩個巴掌,然後跟他去了酒店,上了床。

飛機落地海城。

沈令儀在車上睡了許久,再睜眼時,已經到了。一出機場就有人來接他們。

是輛黑色保姆車,車上除了司機,還有一個短發中年女人。

沈令儀上車後,中年女人主動跟她打招呼: "沈小姐,你好,我姓曹,叫我曹姨就行。"沈令儀輕輕點了下頭,算作回應。

無論王姨章姨還是曹姨,總之都是被安排來看守她的。

她明明什麼罪也沒有犯,卻要被周家當作必須嚴防死守的罪犯。方瑾給她安排的房子在市郊,離機場近,離市中心遠。

小區人不多,看樣子入住率比較少。房子很新,似乎以前沒人來住過。興許是周家買在這裡的房產,沈令儀心想。

曹姨進門就開始忙活。

冰箱裡什麼食材都有,方瑾早已安排妥當。保姆和保鏢們各司其職,誰也不多話。

沈令儀更是沒興致聊天,進房間把門關嚴實,默默坐在靠窗的沙發上,低頭沉思。

明天一早,她就要出發去醫院,打掉她的第一個孩子。

應該也是最後一個了,她想。

她這輩子,都不會想結婚生子。

離開京州前,周聞笙說的那番話,的確給她帶來了力量。然而到達海城後,入住這間一塵不染卻也沒有絲毫溫馨感的房子,沈令儀隻感覺到無儘的壓抑。

莫名地,她隱隱覺得害怕。

是怕明天的手術嗎?沈令儀在心裡問自己。

也許吧,但似乎又不完全是怕這個。

她不知道怎樣形容心底的恐慌。

那種看不見,卻在冥冥之中一點點折磨她,將她吞沒的未知的恐慌,讓她陷入迷茫。

敲門聲忽然響起,沈令儀嚇一跳,拍著胸脯看向門口。

曹姨敲得不大聲,甚至是輕輕地,但沈令儀此刻草木皆兵,輕微的響動讓她從沉思中猛然驚醒。

"誰?!"沈令儀驚叫。

br />“是我,曹姨。沈小姐,晚飯做好了,出來吃點兒吧。”曹姨說道。沈令儀閉眼緩了緩: "不用了,我不餓。"

曹姨: “多少吃一點兒吧,明天得手術呢,晚上十點之後禁食,到時候再餓也不能吃了。”沈令儀不是不想吃,是壓根就吃不下。

這一天折騰下來,她什麼胃口也沒了。

不僅沒胃口,還有些反胃,總犯惡心。大概是孕期反應吧,沈令儀想。

“那……喝杯牛奶吧,周太太吩咐過,如果您不肯吃飯,必須喝杯牛奶,好維持必要的體力。什麼都不吃,會很虛弱的。"曹姨耐心勸道。

既然周太太“吩咐”過,這杯牛奶,她就是不喝也得喝了。沈令儀歎一口氣,將門打開,從曹姨手裡接過熱牛奶,忍著惡心喝下去。

喝完牛奶,沈令儀把杯子還給曹姨,不經意間眼神瞥到客廳的林然,發現林然正盯著自己。沈令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她總覺得,林然看她的眼神怪怪的。關上門,沈令儀悶悶地去洗了個澡。直到吹完頭發上床,她才將手機開機。

意料之外的是,姐姐竟然主動聯係她了,發來好幾條微信,還打了兩個電話。沈令儀正要回撥過去,轉念一想,如果姐姐問起她現在在哪,要怎麼回答?如果姐姐讓她明天去見麵,又該怎麼辦呢?

她跟方瑾簽過合約,這輩子,不能再回京州。

思來想去,沈令儀最終還是選擇關機,打算等手術過後,身體恢複好了,再跟姐姐聯係。她躺在床上,心緒雜亂,一閉眼腦海裡就是周光彥那張陰沉沉的臉。其實方瑾不讓她再回京州,也是有道理的,沈令儀想,真要是回去,肯定會被周光彥找到。

就算他不可以尋找,京州雖是首都,可地方卻並沒有多大,常年待在那裡,難保什麼時候不會碰上。

等周光彥知道自己騙了她,發現孩子已經沒了,不難想象,他會氣成什麼樣。

單是幻想重逢時的場景,沈令儀都怕得要命。

她翻了個身,又想起一件事。

方瑾給的那張五千萬的銀行卡,等手術完了,什麼時候有力氣出門辦事,她立馬把卡寄去周家。她跟了周光彥這麼些年,從來就不是奔著錢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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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周光彥之間,早就該斷了。

困意如海浪般席卷而來,沈令儀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隻覺眼皮發沉,一合上,便沉沉睡去。似乎睡了很久很久,沈令儀恢複意識時,渾身發軟。

涼風吹來,激出她身上的雞皮疙瘩,她以為窗戶沒關,睜開眼,卻發現自己並不在原來那個房間。

頭頂是銀盤般皎潔的月亮,大樹的枝葉隨夜風輕晃,四周傳來鳥叫。沈令儀汗毛豎起,驚恐地發現,自己正身處野外。而不遠處,林然背靠一棵大樹,坐在地上,痛苦地捂著一條流血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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