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丈夫去世之前,王翠蘭隻是個普通女人。 哪裡經曆過這種事。 喪父之痛,兒子忤逆,如今再遭受鋪天蓋地的謾罵—— 情緒積壓到臨界點。 可能隻是陌生人一個眼神—— 一瞬間, 導火引線, “嘭——”一聲,她整個人就崩了。 “所以呢?你就選擇跳樓,結束生命,用你的行動向那些人證明,你是真不配活在這是個世上,你就該死!”蘇羨意說話直接。 “不僅如此,你還是死在醫院裡的。” “他們隻會說,這女人好惡毒,連死了,還要拉醫院一起共沉淪。” “如果這就是你想看到的,那你就從這裡跳下去!” 蘇羨意手指外麵。 示意她, 趕緊跳下去。 這話一出,院方的人就受不了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您不安撫她,怎麼還慫恿她跳樓? ** 住院部天台,氣氛焦灼,陸時淵也剛結束一台手術。 “小陸,不錯啊。”與他一起手術的心外科主任拍著他的肩膀,“辛苦。” “您也辛苦。” 陸時淵剛脫下手術衣,離開手術室,變察覺外麵氣氛不對勁,肖冬憶此時也剛拿到手機,脫口就是一句:“臥槽——” “嗯?”陸時淵偏頭看他。 “王翠蘭跳樓了。” “什麼?” “在住院部天台,意意和陽陽也在,醫院群裡消息,而且……意意正在勸她,有照片。” “……” 陸時淵打開手機群消息。 裡麵確實有蘇羨意與王翠蘭天台同框的畫麵。 距離極近。 意意! 那一瞬, 就好似被什麼東西忽得砸了下心臟,瞬間窒息。 抬腳,朝著住院部跑去,並非在同一幢樓,他還得離開手術室所在大樓,再到住院部。 一路狂奔,肖冬憶就在後麵狂追。 大抵是嫌電梯來得太慢。 陸時淵直接從樓梯離開時手術大樓。 肖冬憶緊跟著他,“時淵,你冷靜點!” 可某人充耳不聞,隻顧往前衝。 這可苦了肖冬憶這把老骨頭。 他的體力耐力,根本比不上曾在部隊受訓過的陸時淵,很快就被他甩開,連影子都看不到了。 而另一側,出租車停在了醫院不遠處的路邊,司機看向後排兩位老人:“大爺,大娘,不好意思,前麵有點堵車,可能是晚高峰,沒把你們送到醫院裡麵。” “沒關係,我們走走就行。” 兩位老人從出租車裡下來,進入醫院。 原本還感慨: 燕京真是大城市! 天還沒黑就開始堵車。 結果進了醫院,才知道是裡麵有人跳樓。 “說是之前在醫院死亡患者的家屬?” “這事兒不是都解決了嗎?怎麼弄到要跳樓的地步?” “誰知道啊,警察和消防都來了。” …… 兩位老人互看一眼,隨即前去查看。 而此時的住院部,除卻原本就在樓內的人,外圍早已聚滿了人,警方、消防對周圍進行了保護與布控,不相乾的人,根本進不去。 “我是醫生。”陸時淵想進入時,也被攔在了外麵。 “抱歉……” “我和跳樓的人認識,我上去可以勸一下。” 陸時淵如今也出了名,幾人互看一眼,他上去的確有用,這才讓他上去。 這邊剛放行,肖冬憶就衝了過來,直接被攔在了外麵,“同誌,我和他是同事。” “我們知道。” “我是醫生。” “看得出來。”畢竟他穿著白大褂。 “你們讓我上去啊。” “可您上去沒用。” “……” 臥槽! 這話說得……您禮貌嗎? 肖冬憶沒法子,隻能站在下麵,與其他群眾一起乾著急。 而聞訊而來的二位老人正擠在人群中,與普通人無異,聽著周圍人的議論,基本都是同情院方的,覺得風波剛平,又起波瀾。 直至聽人議論,說是有個小姑娘在勸她。 “是醫生還是護士?” “據說都不是,可能是路過的好心人吧,如今這情況,也許更適合局外人規勸。” “她可千萬彆跳啊。” 老人仰頭,近二十層樓高,隻能瞧見一個黑色人影而已。 “那是冬冬?”二人看到了肖冬憶。 “是他嗎?不像啊。” “怎麼不像,就是他!” “他比上次看到的時候,老了許多。” “……” 隻是某人此時上躥下跳的想進入住院部,自然沒注意到不遠處的兩人。 ** 此時的天台之上 王翠蘭原本是真的不想活了,可發泄完,如今被蘇羨意的話一激,整個人都好似徹底冷靜下來。 一個人想死,擱哪兒都一樣。 哪裡會刻意挑地方,她更想不到在醫院跳樓,還能給院方再添負擔。 若非許陽州看到她,她早已縱身躍下! “怎麼?不想跳了?”蘇羨意朝她再度靠近。 “我、我沒想那麼多……我從來沒想過要給醫院添麻煩,尤其是陸醫生,我心裡真的過意不去。” “所以您就選擇跳樓,您這麼做,隻會讓所有人都為難。” 蘇羨意此時幾乎已走到她身邊,伸手,就能夠得到她。 周圍所有人,全都同時屏住了呼吸。 緊盯著眼前的一幕。 隻要蘇羨意伸手,把她拽離天台邊緣,其餘人就會一擁而上,將人搶救下來。 所有人…… 全都在等待時機。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王翠蘭從未想過,輿論網絡,能如此可怕。 “您能做的事情很多,您可以用實際行動證明,您不是圖財訛詐醫院;您可以選擇通過起訴造謠者發聲,亦或者,在有人謾罵侮辱您時,您可以選擇報警……” “但是選擇去死?” “無疑是最蠢的!” “你死了,那些曾經謾罵羞辱你的人,真的會在意嗎?” 蘇羨意輕哂一聲:“可能在證明您是清白後,他們會覺得,自己曾誤會了你,明日太陽升起,他們照常生活,可您呢……” “真的要為陌生人的言論而付出生命嗎?” “那是你沒經曆過!”王翠蘭覺得她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經曆的事,比你更多,也有人罵我,比說你的話更難聽!可那又怎麼樣……” 夕陽之下, 蘇羨意今日穿了身酷颯的長款風衣。 高樓風大,凜冽風中,她嘴角輕翹。 笑容,恣意張揚。 “我就是想像那些曾經詆毀我,嘲笑我,看不起我的人證明,他們錯得多離譜……” “而我過得會比他們任何人都要好!”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 “無法摧毀我的,終使我強大!” 如血殘陽正在掙著最後一絲力氣,迷戀人間。 光芒傾覆其身…… 讓蘇羨意美得懾人奪目! 那一瞬,王翠蘭忽然覺得,自己活了一把年紀,卻不如一個小姑娘活得通透。 眼眶一紅,鼻尖酸澀。 蘇羨意仔細觀察著她的點滴情緒變化,見她狀態已逐漸緩和,這才朝她伸了出來,“阿姨,下來吧,上麵冷——” 人世冷暖,素來飲水自知。 蘇羨意這話,惹得她眼淚嘩嘩往下落。 在陸時淵衝到天台時,就看到王翠蘭正顫巍巍得把手遞給蘇羨意,許陽州在旁邊,倒是看得心驚。 這種事,他以前隻在電視上見過。 親眼目睹,真是緊張又刺激。 其他人也不敢妄動,生怕說話,或者做些其他動作,讓蘇羨意前功儘棄,隻有知曉她與陸時淵關係的幾人,不停衝著某人擠眉弄眼。 好似在說: 【女朋友很厲害啊。】 陸時淵狂奔而來,出了半身汗。 原本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 就在眾人舒了口氣時, 意外陡生—— 王翠蘭在上麵站了太久,涼風吹透,腿軟發麻,加之視線模糊視線,她原本踩在天台邊緣腳,忽得踏空。 刹那間, 她半邊身子摔下外圍,手忙腳亂之間,握住了蘇羨意的手腕。 猝不及防, 拽著蘇羨意,兩人身體雙雙朝著外圍跌去!</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