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程青山是誰(1 / 2)

趙青禾放心了,其實她最擔心的,不還是老刑家不認賬嗎?

天蒼蒼野茫茫,偌大一個華國,一個孤女,無權無勢,脫離刑家,無異於去找死,這個年代拐賣婦女的案件可有不少。

王改秀從門後拿下掛著的圍裙係在腰上,婆婆進去做飯,趙青禾自己拿了盤子,抓了些江米條端出來。

正屋裡,刑虎正在生火,為了省柴省煤,早上走的時候他特意把正屋的火滅了。

刑衛北則盤腿坐在炕上嗑瓜子,一邊還伸著脖子看刑衛東從那個鼓鼓囊囊的背包裡掏什麼東西出來。首先進入他視線的是一個軍綠色的背帶水壺,有兩個巴掌並排那麼大,扁扁的,很漂亮,讓人眼紅。

刑衛東餘光中瞥見那小弟渴望的眼神,心裡覺得好笑,暗罵一聲這小子,然後把水壺扔過去,淡淡道:“給你了,愛惜些。”

大哥討厭,大哥的東西可不討厭,刑衛北連忙把水壺抱進懷裡,生怕誰要和他搶似的。

正好趙青禾推門進來,刑衛東沒抬頭,繼續往出取東西,這次拿出來的是一堆罐頭,“小四,你把這些罐頭拿去廚房。”

刑衛北得了一個嶄新的軍用水壺,心裡特彆美,一點沒頂嘴,屁顛屁顛抱著罐頭出去了,經過趙青禾的時候,還特彆大聲的叫了一句,“大嫂好。”

這熊孩子!嚇她一跳。

還有,從她嫁進來那天起,刑衛北這還是第一次管她叫大嫂,現在怎麼這麼熱情,有病病(;一_一)?

刑衛東臉色並沒有什麼變化,他將背包最後一件東西取出來,鄭重其事的放在了櫃子上,麵上露出些許傷感。那是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男子,他有一張略顯稚氣的臉,

年紀並不很大。

趙青禾看了眼照片,什麼也沒問,順手把江米條放在飯桌上,然後轉身進了趟廚房,拿了些蔥蒜出來剝。

爐子點著了,屋子裡氣溫漸漸上來,刑衛東在偉人相前駐足片刻,便把軍裝脫下,隨手放在一邊,擼起半截袖子,露出結實的小臂,邁步進了廚房。

“我這次回家一是探親,二是送青山回家。”

王改秀沒反應過來,剁肉餡的動作未停,她往裡加了一勺鹽,正要加蔥蒜時,忽的反應過來“回家”什麼意思。

“程青山他……”

刑衛東的聲音低沉,“人沒了,他得了癆病,我到的時候已經沒氣了,遺像和骨灰我帶回來了。”

王改秀怔了半晌,才問:“程二老爺知道不?”

刑衛東搖頭,“一會叫小北去我大伯家一趟,咱們得商量商量,想辦法把程叔從農場接出來,我擔心他知道這消息後,撐不住。”

不知想到什麼,他低低的嗤了一聲,“沒了就沒吧,活著也是受罪……”

刑虎得知程青山死訊後,表情立馬就變了,眼眶也染上了紅色,瞧著像是要哭。大河灣原先是有地主的,姓程,程家家業鼎盛,方圓幾千畝土地原先都是他家祖業。隻是程青山祖父有吸鴉片的惡習,到了他手上,祖產漸漸被敗光,隻給妻兒留下幾十畝水澆地。

原也不能算地主,後來不知怎的,破四舊時,程家院子竟挖出了唐代時的佛頭。經此一事,程家人便成了紅旗公社的主要□□對象,後來,又有人舉報程青山的父親程慶元有反動言論,一家子的處境變得更為艱難。

外頭的天色一點點暗了下來,黑暗蠶食光明,寒風一陣接著一陣的吹,窗戶上糊著的麻紙也開始颯颯作響。

有人伸手抹了一把淚,嘴上還道:“作孽啊,真是作孽,二老爺一家都是好人,沒趕上好時候……”

“說啥呢!”

王改秀砰地把一盆剁好的肉餡放在飯桌上,瞪了一眼丈夫,胡說啥呢,咋就不是好時候了,才過了幾天安穩日子,就不知道自己姓啥叫啥了。

“啥叫沒趕上好時候,有吃有喝的還不好?程家能有今天,分明就是著了小人的道,我說這話你還彆不愛聽,刑金貴那自行車咋來的?天上掉下來的?”

要論起來,整個大河灣的人曾經都是程家的佃戶,就算人家後來敗落了,光景也比村裡其他人強,村裡就有那眼紅眼熱的,背地裡使壞。

黃秀英大兒子李海,那時候不過就是個村裡的閒漢,整天偷東家雞摸西家狗。要不是他從程家後院挖出了東西,立了功,能爬的那麼快?

王改秀心裡門清,刑有慶當年在程家當短工的,這事兒過去沒多久,就神氣無比的推回一輛二八杠自行車給了刑金貴。

刑有慶家窮的叮當作響,餓不死已經是老天爺開恩了,哪有票和錢買自行車。

趙青禾並不了解事情始末,隻在一旁安靜的聽著,等婆婆把餃子皮擀好,她就拿了個簸萁坐在桌子旁邊裡慢騰騰的包起了餃子。

刑虎本來還想反駁一兩句,但想起程家出事不久後,刑金貴騎的那輛自行車,就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