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它是鬼怪,不如說它是一個失去了大部分意識的靈魂。
見狀,薑袖袖明白了,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那個出現在所有人麵前,不斷襲擊玩家的鬼怪,就是這戶人家裡,失蹤了的小男孩!
“姐姐?你在做什麼?”
趴在薑袖袖脖子後麵的小男孩困惑地問道。
薑袖袖沒有回複。
她低頭看向自己腳邊的球,然後彎下腰,將其抓了起來。
紅色的皮球很常見,但因為它的顏色,許多人往往會看漏一些細節。
比如,這個球上肮臟的痕跡,原來並非是泥土,而是血液乾涸後留下來的。
看了看球上的血跡,薑袖袖終於露出了笑容。
“你是怎麼失蹤的?”她突然開口問道,“和這個球有關,是不是?”
她的聲音很輕,可落在空無一人的地下室裡,卻無比清晰。
無論是身前的小女孩鬼影,還是身後的小男孩鬼怪,在她說話的那一瞬間,都陷入了一陣古怪的沉默之中。
薑袖袖對此,並不驚訝。
鬼怪能傷她的前提,是她必須“應聲”。
什麼是“應聲”?
百.度的解釋是“出聲回答”,而在薑袖袖眼裡,就是她在發出聲音的同時,說出來的話,還是得回應鬼怪的。
就像之前在書房,她雖然沒有發聲,但鬼怪讓她取書時,她點頭了,這就是“回應”。
她回應後,鬼怪就擁有了能控製她胳膊的能耐。
隻是她畢竟沒有出聲,所以她的“應聲”這一條件,並沒有被滿足。
而如今,她開口說了話,但她的話語內容,卻是疑問句,是在詢問鬼怪,並非是在回應鬼怪先前的請求。
之前的那行字提醒了玩家,讓他們“不要應聲”,可也沒有規則明確地說過,玩家不能主動向鬼怪發問的!
他們需要做的,僅僅隻是不去回複鬼怪的話啊。
這樣一來,她就算是發起了這次談話的人,她擁有主導權,是發問者。
回應者這一身份,便落到了小孩子鬼身上。
麵對它們的沉默,以及身後來自小男孩鬼怪猛然湧起的殺意,薑袖袖不覺得害怕。
她隻是頓了頓,繼續說了下去:“我想,你失蹤前,你在和你姐姐玩拍球是不是?”
“然後……球落到很遠的地方了,對麼?”
鬼怪和正常人不一樣,薑袖袖不覺得一個厲鬼還會有閒心去玩耍。
拍球這個行為,能出現兩次,就說明在它生前,這一舉動必然有其特殊的意義。
更彆說,這一個活動,還是和小女孩一起進行的。
按照《自私的基因》一書的隱射,小女孩或多或少推動了小男孩的失蹤,她幾乎是導致自己一家悲劇的重要因素。
因此,薑袖袖大膽推測,小男孩失蹤前,很可能就是在同姐姐玩球!
“我知道你的失蹤,或者說你的死,應當和你姐姐有關係,”薑袖袖淡淡地說,“可是我不懂,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就算再厲害,她能怎麼殺死自己弟弟,或者讓他失蹤呢?更彆說還能偽裝得完美無缺,甚至連警察都找不到……”
她說到這裡,笑容稍稍收斂了一下:“……能讓警察都沒辦法的,能被定義為‘失蹤’的,能讓父母耗費幾年精力都一無所獲的犯.罪,絕對有其他外力因素存在。”
“其中最常見的,應該就是拐賣了。”
小女孩或許會厭惡弟弟,但這種情緒應當不至於讓她處心積慮地謀劃,親手去殺人什麼的。
她沒那麼聰明,也沒有那麼大的恨。
但要是撒個謊,或者藏起來,對她來說就很容易了。
兩個在室外玩球的小孩子,一時不慎,把球拍到了很遠的地方。
小男孩跑過去撿球,卻被突然出現的陌生人給捂住嘴巴,直接帶走了。
小女孩目睹了這一切,但她卻裝作沒有看到,以至於錯過了救援的機會。
她默默地離開了先前玩球的地方,等到最後報警出事了,也沒有透露過分毫。
這是薑袖袖最粗略的揣測,也是她大膽放飛了想象力後的結果。
從她注意到,小男孩每次都愛故意把球拍遠,然後問玩家球在哪裡的那一刻起……她就有這樣的聯想了。
當然,也不排除小孩子生前就愛這樣做,是它死後還遺留下來的壞習慣。
不過猜錯了就錯了,她接下來繼續扮演啞巴,照樣可以混過去。
“你說的沒錯。”
半晌後,薑袖袖聽到耳邊傳來了小男孩鬼怪的回答。
“她明明看見我了……看見我被那個人抱走了,媽媽都快要轉身發現我了!”
它的語氣隨著事實一點點地揭露,變得極其陰森,言語間的恨意幾乎要控製不住地傾瀉出來:“可她拉了媽媽一下!她故意叫了一聲,吸引走了媽媽的注意力!”
這就是,小男孩失蹤背後的全部真相。
絕望無助的他,明明即將被母親發現,卻在姐姐刻意而為之的叫嚷下,永遠失去了被救回去的可能。
薑袖袖忽然間就明白了,為何這一家裡,父母和姐姐都沒有變成鬼怪,偏偏隻有小男孩成為了鬼怪。
因為他是帶著恨意死去的。
“那你是怎麼回來的?”
薑袖袖沒有被這樣的故事感觸太久,她本身還是一個沒有感情的通關機器。
聽完了小男孩的話後,她隻是繼續問了下去:“你死在了外麵,按理來說應該沒辦法回家的吧?”
還有BOSS……
她總覺得,小男孩可能知道BOSS是誰。
“我是怎麼回來的?”
小男孩沒有回她的話,反而古怪地笑了出來:“姐姐,拿了我的球,不如陪我玩吧……”
它的聲音因為極度興奮,而顯出幾分扭曲:“陪我玩,我就告訴你啊……”
在小男孩話音落下後,薑袖袖隻感覺到抓著球的手心裡一片粘膩冰涼。
她低下頭,見自己手裡的球,居然在源源不斷地冒血水!
濃鬱的血腥味摻雜在焦味裡,令薑袖袖無法呼吸。
她下意識地就想把這球扔出去,然而她咬了咬牙,還是忍住了。
她準備後退掙紮,可下一秒,她的脖子便被小男孩鬼狠狠抓住了!
它居然能對她出手!?
“你們是不是都以為,隻要不說話,我就拿你們沒辦法?”小男孩看著震驚的薑袖袖,發出了一陣尖銳的笑聲。
“你這麼聰明,什麼都知道,那你猜猜看,我現在能不能殺了你啊?”
小男孩陰惻惻的聲音,與喉嚨間傳來的刺痛感交織在一起,瞬間衝擊薑袖袖的大腦。
“哈哈哈……”
“永遠留在這裡,陪我玩吧!”
不好!
它要殺她!
她必須想辦法……她必須想辦法!
根據小男孩的死因,她一定能有脫困的途徑,遊戲不可能給她設一個絕境出來!
電光火石之間,薑袖袖低頭看向了手裡的球。
沒有猶豫,她馬上一個轉身,揮起球,直接打在了小男孩身上!
既然他生前是因為這隻球而被拐走,那麼這隻球肯定是重要道具。
至於鬼怪的致命弱點,往往也和它死前經曆有關。
方才它們已經重複了拍球,把球扔走的這一過程,那麼她要是再次把球塞給小男孩呢?
是不是,就等同於它重新撿起了球,就可以重現它被拐走那一日的全部經曆了?
“啊啊啊!!!”
果不其然,在紅球碰到小男孩身體後,小男孩發出了一聲極其淒厲的慘叫聲。
它連忙後退要逃,可薑袖袖身為成年人,動作要比它快得多。
絲毫不拖泥帶水,她腳下用力,對著小男孩鬼一躍而上。
然後,她以平生最大的魄力,用力摁住小男孩的胳膊,強迫著它去碰球!
“不要!拿走它,拿走它啊!——”
小男孩鬼瘋狂掙紮起來,它慘白的臉上浮現出猙獰的傷痕和屍斑,黑洞洞的眼睛裡滿是絕望和痛苦。
薑袖袖咬牙,頂著鬼怪的攻擊,死死地把球往它懷裡塞,怎麼也不肯鬆開手!
看著手臂上被鬼怪抓出來的傷痕,薑袖袖在忍痛之餘,還有閒心想,自己應該是所有玩家裡,少有的敢硬剛鬼怪的人了吧。
也還好它隻會物理攻擊,也還好隻要塞個球就可以,不然這樣一番近戰,她很有可能不僅乾不過它,還會被反殺呢。
畢竟,她目前會的打架招數,除了踢/襠以外,好像就隻有扯頭發了……
“不!!!”
隨著接觸球的時間變長,小男孩的動靜越來越小,反抗的力氣漸漸消散。
它原本靈活怨毒的眼神慢慢潰散,最終,徹底化為虛無。
在薑袖袖怔忪的目光下,小男孩倒在了地上。
它的身影霎時間消失得乾乾淨淨,連同著它懷裡那個紅色的皮球。
它死了。
薑袖袖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小男孩鬼的消亡。
直到它徹底煙消雲散,連影子都沒有後,她才鬆了口氣。
她鬆懈了下來,坐在地上,恍然發現自己的身上,手心裡滿是汗。
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她賭成功了!
薑袖袖回憶剛才自己的一言一行,隻覺得就像在走鋼絲一樣,若是出現有絲毫差錯,等待她的就隻有被淘汰出局。
就像最開始那裡,她撿起球,對小男孩進行質問。
其實她出聲問話時,她對於“應聲”這一規則,還隻是有所猜測,並不算篤定。
畢竟她和那小孩子鬼相處的機會也不多,經驗不足以讓她去歸納出對方傷人的條件。
她會開口,更大一部分原因在於,她認為鬼怪是能溝通的。
如果連話都不能和鬼怪說,那她以後要怎麼克製鬼怪呢?
難不成次次遇到那小孩子鬼,她次次都要裝烏龜,和對方耗時間?
萬一對方和她杠上了,就是要找她,而且還死活不肯走呢?
再者,她對小男孩和小女孩的恩怨,也都是以腦補為主。
遊戲裡根本不會明晃晃地把故事經過告訴她,尤其是這個副本,證據都太隱晦了。
沒有來自當事人的承認,她的猜測,就永遠隻能是猜測。
要是猜錯了,或者有細節錯了,很有可能她就沒辦法打贏鬼怪了。
對於她這樣的弱女子來說,鬼怪什麼的,打又打不過,就隻能嘴炮一下了。
順便還能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測對不對,簡直是一箭雙雕啊!
薑袖袖就是懷著這樣的想法,做出了那樣的事情。
現在想來,她那時候,與其說是在問,不如說是在大膽地作死,以此來試探規則。
她都做好了一旦失敗,就徹底被淘汰的準備。
好在,她那一時的魯莽是對的。
而接下來,她終於可以好好看看這個地下室的情況了。
昨晚出沒的白色鬼影,跟著鬼影一起過來的兩個玩家,就是消失在了地下室外。
還有小男孩鬼在此處,居然能越過規則,直接對她下殺手……
這裡,絕對有不小的秘密。
薑袖袖一邊想著,一邊坐在地上休息。
直到心跳恢複常態後,她才晃了晃身子,站了起來,將地上的手電筒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