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聽我說……”太子終於慌了。
祁和打斷了太子,抬手:“我就想問你,你是在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是在你向我提親之前,還是你在向我提親之後。希望你能如實的告訴我。”
北風吹過,他們都沉默了下來。
太子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你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了不是嗎?我再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祁和很認真的想了想,給了一個回答:“意思就是彆讓我瞧不起你。”
“在和你提親之前。”太子還是承認了,隻是說完了時間線,他還要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強行解釋一下,“但這並不是我和你提親的理由……”
“不用說了,”祁和再次打斷了太子,他真的很少這樣不斷的打斷一個人說話,可是這一天,他真的忍不下去了,“這就是我們為什麼無法在一起。”
祁和心裡想著,也就終於解釋了,為什麼公子和都換人了,太子依舊喜歡他。
太子喜歡的不隻是祁和這個人,還有“祁和”所代表的信息,或者是太子以為祁和所能代表的信息。
“不,我一定要說!”太子徹底慌了,這一刻,他的眼神做不了假。
他可以騙過任何人,卻想要祁和相信他的真心。
祁和看著聞湛,彆無他法,隻能對著對方後退半步,深深的鞠了一躬:“表哥,殿下,還請您放過我。”
太子上前想要扶起祁和。
但祁和隻是後退,直至退到太子放棄為止,祁和才繼續道:“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歡過我,這同時也是我相信你可以成為盛世明君的原因,或者說特質。你的心夠狠,夠硬,哪怕是喜歡的人,也可以毫不猶豫的利用。我自認為做不到,也絕對不會和這樣的人在一起。是,你提親是因為你喜歡我,但你敢對天發誓,在你心中的某一個角落,在某一刻,你沒有因為懷疑我的身份,而更想要和我在一起嗎?”
祁和死死的盯著聞湛,不想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因為聞湛的這一個回答,有可能會讓他決定很多事,又或者改變很多事。
聞湛也看著祁和,仿佛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個被王姬欺負之後隻會弱弱的問祁和“孤不想原諒她,所以孤就不是一個好太子了嗎”的倔強少年。
那個時候的太子或許真的很弱小。
但與此同時,他也很厲害。
他有他的堅持,有他的想法,有他的善惡是非,哪怕全世界都告訴那是錯的。
可現在的太子……
祁和也說不準了,所以他在等待太子的回答。
太子雙手緊握,咬著唇,眼睛都紅了,能看得出來他的內心在劇烈掙紮。他唇瓣微動,幾次張口,幾次都沒能發出聲音,仿佛嗓子被誰狠狠的掐住,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一直等到司徒器終於以武力鎮壓了謝望的阻撓,亦或者是謝望終於到達目的放過了他,讓他剛剛好能在這個祁和與太子已經徹底割裂,再說不出任何話的時候,趕了過來。
太子急了,對祁和脫口而出:“你就一定要這樣逼我嗎?”
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錯。
他一開口,他就輸了。
“我沒有逼你,隻是想要一個答案。”祁和平靜的看著太子,“這個答案不會改變任何事,但我覺得我值得一個答案。”
那一天,祁和等到了很晚,也沒能等到太子的回答。
祁和在心裡點點頭,他懂了,這就是太子的答案了。祁和帶著司徒器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也更加堅定了他要離開大啟的想法。
天子馬上就要去世了,而薑老夫人,就在之前的塢堡,陳神醫免費為薑老夫人診過了脈,她……也已經沒有多少時日可活了。陳神醫無法解釋發生在薑老夫人身上的事情,但在他過往的治療裡,他遇到過不少,病人的某個器官徹底壞死,過往明明可以起效的藥,都忽然沒了作用。
祁和差不多已經有了猜測,陳神醫說的應該是癌症。有了司徒器這個日常任務,祁和覺得他可以精準的控製到自己回家的倒計時。
一旦薑老夫人去世,那就是祁和與大啟告彆的時候。
已經沒有什麼是值得他留戀的了。
祁和覺得這一刻的他,簡直瀟灑極了,瀟灑爆了,直至一路默默送他回家的司徒器,在大門口問了一句:“不要再把門關上了,好嗎?”
“什、什麼?”祁和回頭,懷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錯,“什麼門?”
祁和甚至左右四顧了一下,除了空蕩蕩的小巷,這裡什麼都沒有。隻有他和司徒器,兩匹馬,一盞燈。
司徒器懊惱了一聲,但還是決定對祁和解釋一下,因為他總是沒有辦法拒絕祁和:“隨便你說我是妄想著也好,是傻也好,我隻是偶爾,有那麼一個直覺,我覺得你好像把所有人都拒絕在了你的世界之外。”
就像是在祁和的身邊,有一扇無形的門,他在裡麵把門關的死死的,不允許任何人走進,也誠實的拒絕了每一個去敲門的人。
大概就是因為擁有這樣野獸一般的直覺,當還是個小孩子的司徒器意識到眼前這個他很想結交的小哥哥,在拒絕他的時候,他當時還沒有辦法處理太多情感的大腦,就自動把這種拒絕判斷成了一種敵意。自然而然的,司徒器也就對祁和產生了自保似的敵意機製。
他們才會在之前敵對那麼多年。
“後來有一天,我發現,你身上的門好像開了一道縫。”
隨著司徒器略顯笨拙又稚嫩的解釋,祁和好像也一起被拉回到了他與司徒器關係緩和的最一開始,那是在他意識到連續兩年自己都沒有死,有可能真的死不成要留在古代了之後的自暴自棄。那個時候他的行為是瘋狂且抗拒的,但心不會騙人,在那一刻他其實就已經絕了回到現代的想法,他覺得他回不去了,也就開始試著想要融入這個世界。
看上去他還在努力,其實已經放棄了。
“但是現在,你,你又把門關上了,準確的說,就在剛剛。”司徒器覺得他都可以去當神棍了,這樣的直覺一點都不爺們。
但……
司徒器看著祁和,就像是在看著他的世界:“彆關上它,好嗎?給我……哥,留個機會啊。”
司徒器堆起全臉的神經,撐出來了一個也許可以稱之為笑容的東西。
司徒器在心裡緊張的同時,又有了一種如釋重負,他終於還是說出來了,如此卑微,又如此卑劣,但哪怕是利用自己大哥與祁和的關係,他也要把祁和留下來。即便他其實也不知道除了雍畿,祁和還會去哪裡,但司徒器就是這麼覺得的,一旦那扇門徹底關了,祁和很快就會消失,徹底的。
“彆走,求你,想想我大哥。”
司徒器越說越順,甚至開始自我洗腦,是的,祁和和他大哥才是天生一對,他們是那樣的適合彼此,他們會有幸福而又美滿的一生,他隻需要看著他們,就都會覺得特彆幸福呢。
“哪怕整個世界都讓你失望了,我……我大哥都絕不會讓你失望的,因為他是那樣的愛著你啊。”
司徒器完全把自己當做了自己大哥,一股腦的開始了他早就想對祁和說的心聲與告白。
“他心悅你,哪怕隻是看著你,都會心跳加速,又心滿意足。隻是一眼,都會讓他充滿乾勁兒與力量。他這輩子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他相信也就隻有這一回了,隻會因為你。所以,我替我大哥求你,相信他一回吧。你可以因為一個人對世界失望,也可以因為他而重新愛上這個世界。”
“當你為了他重新看這個世界的時候,你會覺得花是美的,天是藍的,整個世界都變得好了起來。”
祁和久久沒有說話,他真的,差一點就要被司徒器感動了。
如果他不知道司徒品根本不喜歡他的話。
祁和看著眼前司徒器,明明他已經比他還要高了,卻還是因為這一腔赤誠而變得分外可愛:“你一定很喜歡、很喜歡你大哥。”
所以才會這樣不顧一切的為了大哥開導大哥所喜歡的人。
“但是……抱歉,我是個人渣,我並沒有那麼喜歡你大哥。你的這一席話並不能打動我。我之前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與你和樊夫人說,我和大哥其實從未在一起。”
其實祁和那一日與司徒大哥商量的是他們對外宣布是和平分手。但是現在,祁和一個衝動,還是對司徒器說了實話,因為誰會想要辜負這一番的深情呢?
“抱歉,我騙了你。”
祁和以為司徒器會徹底生氣,或者暴走,畢竟誰在那麼真情實感的一番拚命之後,發現自己為之拚命的東西根本不存在,都會惱羞成怒,覺得自己是個笑話。
祁和能理解,所以他才更不想欺騙司徒器。他任打任罵,哪怕司徒器變回以前那樣都可以,是他做錯了事,他認,所有的懲罰他都認:“你大哥也隻是配合我在表演。”
但祁和卻始終沒能等到司徒器來罵他。
因為司徒器光是抑製自己股跳如雷的心臟與天降餡餅的欣喜若狂,就已經拚儘了全力。原來你不喜歡我大哥,而我大哥也不喜歡你啊。
這可真是太好了!!!
煙花炸響在了整個雍畿,它們是那樣絢爛,卻遠不及這一刻司徒器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