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開始不耐煩,他隱隱意識到了自己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他煩躁地質問:“到底能不能診出來?廢物!朕養你們這群太醫有什麼用!”
兩個太醫相繼給皇帝診了脈,他們小聲議論過,早就有了結論,隻是、隻是……
“陛下恕罪!”兩個太醫跪下去,膽戰心驚地稟了實情。
“陛、陛下染了花柳之疾……”
果然。
皇帝雙目愣怔。雖然早就猜到了,可真正由太醫說出來,他那顆原本存了一絲希望的心徹底涼下去。
“混賬!彆讓朕揪出來是哪個賤人!”他用力一拂,將桌上的瓶瓶罐罐儘數拂到地上,室內立刻響起一陣清脆的聲響。
屋內幾個貼身伺候的內侍,趕忙也都跪了下去,俯首。
兩個太醫低著頭,不敢說話。他們自然不清楚是誰將這臟疾染給了陛下。可照著陛下人儘皆知的縱欲之行,所禦美人數量之多,他染上臟疾是遲早的事。
“給朕開藥!開藥!”皇帝氣憤地朝兩個太醫的肩頭踹過去。
“是是是……”太醫趕忙說,“陛下如今隻是花柳症初期,隻要按時服藥,定然能夠痊愈。隻是、隻是……隻是為了龍體安康,陛下在接下來這段時間應當節製。最好不要寵幸妃嬪。”
“什麼?”皇帝眉毛一豎,讓他不能碰女人?這可淩遲有什麼區彆?
太醫不得不硬著頭皮勸:“到關淩還要兩個多月,舟車勞碌,陛下為了龍體著想,這一路應該好好調養龍體。”
“這一路上都不能碰美人?到了瑲卿行宮才能碰美人?”皇帝問。
其實太醫也不太確保到關淩的行宮之前,能否將陛下的花柳症治好,隻能勉強說:“差不多……”
另一位太醫也大著膽子開口勸:“此症雖不致命,可傳染性極強。若陛下繼續寵幸宮嬪,也會將此疾傳給宮嬪。女子體弱,會先在麵頰上腐爛落疤。”
皇帝一想到宮中的愛妃們漂亮的臉蛋上腐爛落疤……嘶……他舍不得。
皇帝歎了口氣。
兩位太醫很快下去,沒多久內宦捧著煎好的湯藥。皇帝悶頭一股腦喝了,然後揮了揮手,將所有人遣退。他佝僂著躺下來,因為發冷,打了個哆嗦。
他忽然又想起沈荼了。想起他還沒有當皇帝之前的日子。本是聖上賜婚,他不喜歡沈荼強勢的性格,沈荼也看不上他……那時候沈荼管他多嚴啊……根本不準他納妾。他忍不住出去偷香,被沈荼發現了,還差點被她打了個半死。那麼粗的棍子了,全往他身上敲……那麼大的勁兒……
皇帝最近總是想起很多沒當皇帝之前的事情。他回憶著縮著頭過日子的過往,孤零零地慢慢睡著了。
·
皇帝被診斷染上了花柳之症,頃刻間傳到了裴徊光耳中。
正如兩位太醫所想,皇帝的荒唐,染上臟疾是遲早的事情。裴徊光安排山音進宮,不過是等得不耐煩了,不想等他自己染上,助力一把。
裴徊光捏著一條小金魚的尾巴,讓它大頭朝下。他垂目,欣賞著離水的小魚金拚命掙紮的可笑模樣。
他吩咐:“將陛下染病的事情,悄悄遞給三五個宮妃。”
“是。”順年轉身去辦。
裴徊光盯著掙紮的小金魚好一會兒,直到它徹底不動彈死透了,才鬆了手,讓它跌進魚缸裡。回到水裡的小金魚已經死了,終於回到了死前那般渴望的水中,然而小金魚已經感覺不到了。小金魚在水裡慢慢翻轉,露出白肚皮。
裴徊光拿著帕子擦著小金魚落水時,濺在指上的水滴。
宮中帝王染上臟疾是很容易在初期發現的,臟疾種類繁多,山音傳給皇帝的這一種臟疾,並非不治之症。
裴徊光根本沒想過讓這低等的臟疾奪取皇帝的性命。
他可不想殺姓齊的。
但是他要把皇帝染上臟疾的事情傳出去。隻需要將消息遞給三五個宮妃足夠,這世間沒有什麼秘密可以保守。很快,皇帝染上臟疾的事情就會在後宮傳開,在朝堂傳開,又在天下傳開,人儘皆知。
他不要狗皇帝的命。
染了臟疾的皇帝,才能坐實淫暴昏君的罪名啊。嘖,想想百姓用鄙夷的口吻談論皇帝,裴徊光心裡便覺得快活。
沒幾日就要離開容陽,容陽這地方,剛好有幾個名單上的人。這不是巧了嗎?
裴徊光推開門,緩步走出去。
甬道於院牆之間,栽著一排杏。杏花初開,試探著綻出雪白的花兒。
裴徊光遠遠看見了沈茴。齊煜拉著她小跑,衣袂與裙擺輕揚,披帛險些落了。
嘖,連個小孩子都跑不過。
裴徊光隨手摘了雪白的杏花。
沈茴拉著齊煜停下,低頭與他說話。
齊煜視線越過沈茴,大聲喊了句:“乾爹!”
沈茴回首,訝然裴徊光就在她身後。裴徊光抬手,將初綻的雪白杏花,斜斜插在她雲鬢。
作者有話要說:醒醒,你殺過姓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