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猙的問題柳尋笙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不過他卻開始漸漸開始有些明白,為什麼秦猙從來不會提起自己的父母,連逢年過節都不會回去。
柳尋笙甚至覺得, 秦猙和他父母的聯係, 大概就隻剩下“秦”這個姓和身上所流淌的,無法更改的血脈。
不過那些被刪除的監控真的沒有辦法再找回來了嗎?
沒有監控視頻作為證據的話, 不管秦猙怎麼否認是他撞的秦駁,始終都站不住腳, 而秦猙記不起當時的具體情況,就會使得他有時會忍不住懷疑到底是不是自己撞的秦駁。
隻是柳尋笙也懂監控視頻被徹底刪除後就無法再找回,他就算想幫秦猙也是有心無力。
可這天晚上, 柳尋笙躺在床上望著睡在自己身側的秦猙時卻忽然想到, 他第一次和秦猙“見麵”是在秦猙的夢中,而那個夢,正是車禍那一天所發生的事。
秦猙很抗拒一遍遍回憶那天的痛苦,所以他不願意把這個夢徹底做完, 總是會在夢中的自己坐上那輛車後就半途驚醒,但現在柳尋笙卻在思考——如果他能控製秦猙不會醒來, 一直將這個夢做下去呢?
那他們不是就能知道那天車禍發生時, 到底是誰撞了誰嗎?
“秦先生!”柳尋笙興奮地把躺下沒多久的秦猙晃醒,“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秦猙還沒徹底睡著, 不過剛醞釀好的睡意被柳尋笙這麼一晃也沒了,他無奈地坐起去握柳尋笙的手:“你知道什麼了?”
“那場車禍。”柳尋笙望著秦猙的雙目說, “我有辦法知道你們兩個到底是誰撞的誰了。”
柳尋笙將自己的想法和秦猙大概說了下,秦猙聽完後也覺得這個方法可行——隻要他不會中途驚醒。
秦猙和柳尋笙重新躺下後,他和柳尋笙說:“但那樣的話,你就不該把我叫醒呀。”
柳尋笙湊上來抱他, 看樣子是想哄他睡覺:“你不是不想做那個夢嗎?我怕你會不願意,所以才要把你叫醒問問你的意思。”
那個夢對於秦猙來說的確是不想重複經曆的噩夢,可也要看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如果真的能知道車禍當時的真實情況,他是願意的。
秦猙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緊,不過他的手很快就被柳尋笙牽住。
他聽見少年在他身邊輕聲說:“放心吧秦先生,我會陪著你的。”
“好。”秦猙啞聲應道,任由自己的意識朝著那一天的回憶墜去。
而柳尋笙並未閉眼,他一直等到秦猙的呼吸漸勻才輕輕歎了口氣,俯身用額頭抵住秦猙的,於是連帶著他也被一起帶回那天。
時隔快一年了,柳尋笙再一次又回到這裡——這個天空陰鬱,逼仄壓抑,像是永遠也見不到陽光的地方。
說起來柳尋笙雖然沒真正去過秦家大宅,但他對這座老宅子卻很熟悉,柳尋笙站在熟悉的鐵門旁,等待著秦猙從裡麵出來。
他沒等待太久,便看見麵龐光潔沒有疤痕的秦猙,麵無表情,目光沉寂地從大宅裡像是幽魂一般走近。
在夢裡,人有時候是無法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的,甚至還會因為夢境太過真實,貼近生活而誤以為夢裡麵所發生的事都是真的。
所以對秦猙來說,他在夢裡看到柳尋笙之前,他根本就不明白自己是在做夢。
他見到站在鐵門處的柳尋笙先是一愣,繼而扯開唇角露出個僵硬的笑容,聲音很輕,感慨道:“笙笙你也在這裡,原來是夢啊。”
“是我。”柳尋笙朝秦猙伸出手。
那道鐵門隨著秦猙的靠近便緩緩打開,秦猙踏出鐵門,像是逃離了關住他的秦宅牢籠,然而離開牢籠的鑰匙卻是一場令他和秦駁都終身痛苦的車禍。
“我每次站在這裡都會想。如果我當時能再跑快一點,能夠拉住秦駁不讓他上自己的車,那結果會不會不一樣。然而每次做夢時,我都是慢悠悠,一步一晃地從老宅裡出來。”
秦猙記得那天他追著秦駁出來,隻是他出來時,秦駁已經開車去追卞月瓊了。
柳尋笙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站在秦猙身邊。
“我們上車吧。”秦猙握住車門把,在柳尋笙前坐上了車後座。
柳尋笙也隨著他坐了進去。
然而坐下後柳尋笙卻發現,秦猙根本就沒在後座,而是坐在前麵——坐在駕駛位上。
這輛黑色的車上,那個無論柳尋笙以前數次想要從車外窺探,卻怎麼也看不清他麵容的司機就是秦猙。而車禍發生的那天方棋沒在,也確實是秦猙自己開的車,所以秦猙自那以後才會再也不自己開車。
柳尋笙怔怔地望著秦猙,連車子什麼時候啟動了也沒發現。
這時坐在駕駛位上的秦猙也如同看不見他一般,雙目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除此以外眼裡再也看不到彆的東西。
車窗外的景色如同流水急速往後撤退,但車前方另外兩輛車的身影卻越發清晰。
灰色的那輛是秦駁的車,紅色則是卞月瓊的。
柳尋笙也從後車窗探出身體,看到秦駁的車就在卞月瓊左後方,和她挨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