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叢芯並不在意自己給飼養員帶來了多大的心理壓力和心理陰影。
她煩惱的事情另有彆情:跟著這家馬戲團走過了大城小鎮,每到一個地方,她都會謹慎的觀察周圍的環境:主要是看一看,有沒有能讓這些動物安全棲息的地方。
但越是觀察,林叢芯就不斷的失望。一路走來,她竟然沒有找到任何一個合適的、能夠不被打擾且遠離人類的棲息地!
這片大陸上到處都是工廠、拆建、鐵路和移民,熱火朝天的建造表象下是汙染和破壞的本質。
工廠的煙囪冒著滾滾的黑煙,小溪裡的水又臟又臭,樹林被成片成片的砍倒變成一根一根的木頭,野鹿的屍體和毛皮隨意的掛在幾戶人家的門口。
連這些地方的原住民都生存艱難,她帶著這麼一大家子外來戶,能跑到哪裡去?
以林叢芯如今在馬戲團的‘江湖地位’,這些監管人員又從來沒想過已經被馴服的像綿羊的籠中蛇會逃跑,要找個機會把團裡的動物帶走不算太難,但放走之後呢?
兩頭大象本身就是非常大的目標,如果脫離了馬戲團之後的結果不過是成為獵人手裡的皮子、農民打死的‘害蟲’、森林被焚燒後被驅趕到無家可歸的野獸,那麼在馬戲團裡混日子可能都比其它的選擇安全。
她這邊在找機會,在育兒袋裡的小狼卻一天比一天長大起來。
林叢芯第一次見到小狼崽崽的時候,它還隻是一個比□□頭大不了太多的肉球球,偶爾從麻麻的肚子前麵探個小腦袋出來,也會被擔心人類發現的麻麻立刻按回到肚子裡頭去。
之所以母袋狼能成功掩藏自己的小崽崽,一方麵得歸功於貧瘠的飲食。
小袋狼虛弱瘦弱,體型發育的特彆小,揣著它不管是跳是跑都毫無問題,所以頭一個月,母袋狼的隱瞞相當成功。
可是隨著情況的好轉,人類提供的食物營養比之前更豐富了,小袋狼的發育也比先前更好了。
雖然不再病病懨懨的讓麻麻擔憂的要命,但這樣一來,它的活潑勁兒也就上來了。
它的分量變重,活潑好奇的心也隨著健壯起來的身體一並滋長,每天就是躍躍欲試的想要從麻麻的育兒袋裡鑽出來探險。
如今雖然暫時遮掩了過去,但隨著小崽崽一天一天的長大,袋狼母親的煩惱也從一開始擔心孩子發育畸形長不大,變成了到底要怎麼繼續掩護它下去。
它出於本能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成為馬戲團的一棵搖錢樹。
莉亞在生下莉娜之前還有過幾次痛苦的生育和分娩,但等到孩子稍大就立刻就被賣到了彆的馬戲團去,由於那時候莉亞的性格溫馴穩定,她的孩子也很受歡迎,這導致小象根本就無法在媽媽身邊呆上太久的時間,幾乎生下來不久就麵對著母子分離。
到最後生下了莉娜的時候,也是馬戲團想著莉亞年紀大了才準備再養一隻新的準備好隨時接替老了死掉的一隻這才把莉娜留了下來,否則的話,她們母女現在也不可能還能在一起了。
雖然沒有想好到底要怎麼哺育自己的孩子,但出於父母的本能,這兩隻袋狼死死的瞞住了孩子的存在。
從懷孕到出生到現在,它們竟然真的成功做到了。
但顯而易見的是,隨著崽崽的個頭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活潑,營養也跟上來以後,它立刻就要麵對一個全新的問題和全新的生長階段:到了這個大小的袋狼幼崽必須有足夠的活動空間和學習機會,讓它做好未來獨立生活的準備。
是繼續不管不顧的隻把它往自己肚子前麵的育兒袋裡按著,還是致力於培養它的獨立能力?
這對本來就很焦灼的袋狼媽媽來講,簡直是個難以抉擇的困境。
林叢芯給袋狼一家設計的表演活動充分考慮了它們的身體狀況。
這一家帶著育兒袋又有著直立豎耳和巨大嘴巴的袋狼和尋常狼類不同,它們可以直立行走,就像袋鼠一樣,可以把自身的重量壓在自己的後腿上,然後用有力的後腿一跳一跳的跳躍前進,所以對於大象來講難度高到爆炸又難受的踢踏舞,對於袋狼來說卻並不困難。
踢、蹬、轉身、跳,看著兩隻像狐狸一樣的動物身上套著的小裙子隨著富有節奏感的音樂飄揚起來,底下的觀眾每每驚歎不已,錢幣雨水一樣的往台上丟。
但這一天,前排眼尖的一個小觀眾卻忽然拉了拉身邊媽媽的手,指了指小裙子的下擺位置,奶聲奶氣的問道:“媽媽媽媽,那裡怎麼有個小腦袋啊!”
“啊!”
訓練師原本不以為意,但聽到這一段對話的時候往台上一看,他也愣了愣:他正好看到一顆小腦袋從母狼胸前的育兒袋裡縮了回去!
真的有一隻小狼!
這場表演一結束,母狼立刻就開始焦灼的在籠子裡反複踱起步來。
林叢芯沒有看到台上的那一幕,但她敏銳的從母狼身上感覺到了她的不安,她正想開口,母狼已經以一種壯士斷腕的態度,把小狼從自己胸前的育兒袋裡叼了出來。
不顧還在一臉迷茫肉墩墩的掙紮著小爪爪的崽子,母狼用爪子摁了摁不聽話的小崽子,無聲的目光帶著深深的懇求,落在了麵前這條除了表演的時候大部分顯得懶洋洋的蛇臉上。
“??”怎麼了?
飼養員和團長的聲音正從遠處越來越近的傳來。
母狼有種敏銳的預感,她前肢落地,頭深深落在自己的前肢上,擺出了一個完全臣服、毫不抵抗又極為馴服的姿態。
憑借著自己說不出的直覺,她想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給麵前這個明明和自己種群完全不同的巨蛇。
林叢芯的神色卻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