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的水沒過肩膀,花瓣在水麵上漂浮,遮住了水下風光。烏黑濕潤的長發盤在頭頂,幾縷發絲纏在脖頸上。
秋棠麵上帶著笑意,手指挑起一片花瓣,輕輕吹了一口氣。粉色的花瓣便離手而去,在空中盤旋片刻,悄然落地。
這是四貝勒府花房培育的薔薇,不說價值連城,在這個時節也是相當珍貴。
半月前的秋棠連碰一碰栽種著薔薇的泥土都沒資格,如今的她已經能用鮮花花瓣來沐浴了。
權勢啊,地位啊。
能被人伺候,哪個想去伺候彆人?至少秋棠不想。
“秋棠姑娘,時候差不多了。”門外傳來喊聲。那是福晉撥來伺候她的小丫鬟,名叫雪薇,已經嘴甜的改口喊了姑娘。
秋棠抹了把臉,從水中站了起來,擦拭乾淨身上的水珠,穿好中衣,繞到屏風外,坐在銅鏡前,揚聲道:“進來吧。”
雪薇走了進來,輕柔放下秋棠的頭發,用綢布細細擦著,誇道:“姑娘頭發真好,又黑又亮。”
能不好嗎?
為了養出這一頭黑發,一身皮肉,秋棠在教養媽媽手裡不知吃了多少苦。
可那日見魏格格,她的頭發比秋棠的更柔更亮,像是綢緞。她的皮膚比秋棠的更白更細膩,像是上好的畫紙。
讓人看了,隻有羨慕,妒恨都生不出來。差彆太大了,便隻有仰望。
秋棠提出想見魏格格,原是為了看看魏格格究竟是個何等人物。若空有美貌,胤禛依舊寵她,那即便自己樣貌不及,也能在性格上、相處上多下功夫。
若是樣樣俱全的玲瓏人物,就得在帳中事上......
如今看來,倒是不好說魏格格究竟是個什麼樣兒的人。
思慮良多,秋棠笑道:“哪有你說的那般好。”
“有呢,比奴婢說的還好呢。”雪薇認真道。
擰乾頭發,又仔細上了妝,換了不逾矩卻彆出心裁的衣裳,秋棠被送入了西廂房,心如擂鼓的坐在架子床上,煎熬等著。
連呼吸都讓人覺得慢了。
終於,秋棠聽到了門外的問安聲,她知道胤禛來了,她的機會也來了。
又過了許久,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秋棠咬著嘴唇,含羞帶怯的抬起頭,水潤目光看去。
“姑娘今日先回去吧。”雪薇尷尬站在門外,低下了頭,解釋道:“魏格格那邊兒深夜請了大夫,貝勒爺不放心,去瞧瞧了,福晉也一起去了。”
秋棠鬆開被自己咬的紅潤不已的唇瓣,麵色有些發白,勉強道:“是,那我便先回去了。”
雪薇站在西廂房外,在秋棠出來後,關上了門。
按著之前的安排,今日秋棠伺候了貝勒爺,日後她就要跟著秋棠,伺候她。
可今日沒成事......哪有丫鬟伺候丫鬟的道理,故而隻能讓秋棠一個人走回去了。
雪薇站著想了一會兒,轉身去找了飛雲。
飛雲是正院四個一等侍女之一,不經常伺候在福晉麵前,但是非常得福晉器重,如今管著院子裡的丫鬟們。
她得去求求飛雲姐姐,今日見了秋棠尷尬一麵,日後再去伺候她保不準是個什麼模樣......還是棄了這先頭看好的錦繡前程才行,左右院子裡小丫鬟多,再挑一個也不難。
......
福晉跟來,胤禛略一思索便沉默讓她跟了。
方才他氣昏了頭,若是真讓福晉先睡下,自己一個人去看魏紫,說不準會出什麼事兒。
惹得不規矩的下人碎嘴是小,若是被哪個盯著四貝勒府的參上一本寵妾滅妻才是百口莫辯。
遠遠望見聽雨軒,胤禛步子快了些,見裡頭伺候的人神色不甚慌張才略微放下心,自己挑起簾子,大步走了進去。
“給貝勒爺請安。”慶安和眉芳跪下磕頭,見黑色靴子在眼前一閃而過,準備起身時,又見一雙華麗花盆底慢慢踏了過來。
十月十五,貝勒爺是從正院來的,能跟著貝勒爺一起來看格格的便隻有——
“奴才給福晉請安。”慶安抓住早他半瞬起身的眉芳,大聲喊道。
眉芳身子一歪又跪了回去,聽見請安的話,忙把頭磕下,跟著道:“奴婢給福晉請安。”
一道不高不低,不緊不慢的女聲緩緩道:“起吧。”
慶安和眉芳起身,垂首抱手立在一側,餘光瞥見一道紫棠色身影搭著一個侍女打扮的人進了堂屋,另有三個侍女守在門外。
其中一個樣貌秀麗的見慶安微微抬臉看過來,狠狠的剜了慶安,還撇了撇嘴角。
慶安記下那人樣貌,默默垂下了頭。
......
胤禛進去時,田大夫身邊的藥童正在收拾藥箱,田大夫本人則正拿著筆,在紙上寫著些什麼。不見魏紫身影,應當是在寢屋裡。
在堂屋裡的金娥聽見聲音看過去,見是胤禛,忙跪下磕頭。
田大夫看見了,放下了筆,也欲過來行禮。
“免了。”胤禛抬了下手,走到桌邊,一邊看著寫到一半的方子,一邊問道:“可診出些什麼?”
“這......”向來有什麼說什麼的田大夫竟是猶豫了下,目光飄向寢屋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