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百日宴是個晴朗天,本朝皇帝勤勉,大小朝會近乎全年無休,一應官員包括領了差事的阿哥們也跟著從年頭奔波到年尾,是以宴席大多都是擺在晚間的,算是名副其實的晚宴了。
女眷們入了府便會同男客分開,前者向後院去,後者直接進前院。
即便是晚宴也沒有上來坐落座吃飯的道理,常例是會用膳之前在花廳或者風景優美的園子裡散散步、聊聊天什麼的。
四貝勒府裡的主場便是在正院的花廳中了,四福晉端莊沉穩,小魚在她身側,裹著紅豔豔的繈褓,再一旁便是魏紫了。
“想來這便是四嫂府裡的新側福晉了,這般可人,怪不得四嫂平日藏著掖著不給我們看呢!”十三福晉親熱地握著魏紫的手,隻覺自己的手與之比起來都成了陳皮了。
魏紫在一旁微垂著頭,不好意思地笑著。
秦嬤嬤雖說多是伺候婦人但也是從宮裡頭出來的,見多識廣,最近不停地囑咐魏紫:
“側福晉頭一次出席這種場合的宴會,話不宜多,更不可搶風頭。到時候大多都是調侃的,真遇上不饒人的,您隻管瞅福晉,她不會坐視不理,讓人拿捏您,踩府裡顏麵的。”
昨日更是整整念叨了一日,魏紫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四福晉笑道:“這是自然,魏妹妹素來恭順守禮,我自己喜歡都來不及,哪裡肯讓你們同我搶。”
魏紫又順勢紅了臉,嬌羞不已的模樣。
十三福晉握著魏紫的手一直沒撒開,嘴裡不停地同四福晉鬨趣兒。
十四福晉遙遙看了一眼,似是有些遲疑,手指攪得發白了才踏著步子走了過來。
見十四福晉過來,四福晉麵上淡笑,心裡卻吃了一驚。胤禎向來擰巴又說風就是雨,耳提命麵不許十四福晉與四福晉走的太近,是以十四福晉平時從不主動靠近四福晉,今兒怎麼主動湊過來了。
“四嫂……”十四福晉訕訕地笑了笑,目光遊移了下,飄到了小魚身上。那胖小子睡得正熟,兩腮鼓鼓,粉團似的,可愛極了。
“真是個漂亮孩子。”十四福晉不禁誇道,想起那天胤禎從四貝勒府回來麵色十分不虞,她便問了胤禎身邊伺候的,這才知道了趣事兒,眼下想起來還有些想笑。
十三福晉嗔道:“瞧瞧,見了這仙童般的弘昀,連她十三嫂都不理了!”
十四福晉眼露驚訝。當了這麼些年妯娌,誰不了解誰?四福晉素有賢明,實際上是個不能容人的。十三福晉膽大心細,見人三分笑,從不觸人黴頭,怎麼會當著四福晉的麵這麼誇一個側福晉生的阿哥?
再一看四福晉,竟然笑得真心實意,不是說抱去正院的是三阿哥嗎?怎麼弄的像是抱了四阿哥似的。
一旁的生母魏側福晉就更奇怪了,看上去似乎是在害羞,仔細去看竟然是在發呆。
十四福晉心中錯亂,麵上卻是一副見了弘昭喜歡的不得了模樣,捂著心口道:“竟被十三嫂看出來了,弘昭這般俊俏,若不是四嫂在,我是一定要帶去府裡的!”
四福晉笑著點點十四福晉,“那你便想想吧,保管你帶不走!”
十四福晉又是一臉心痛。
這般口不對心的打鬨魏紫早早就看膩了,半側著身子,端起三才杯小啜一口,目光緩緩掃了一遍花廳內。
今日能到的都是天潢貴胄,侯門望族,身上不是爵位就是誥命。
這些人一個比一個體麵,舉手投足間都是行雲流水般的寫意優雅,大多是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低聲說話,隻有兩處例外。
有兩個婦人打扮的女子身邊聚攏的不少人,一個五官大氣,明豔爽利,一個品貌端莊,雍容華貴。
魏紫注意到,這兩個女子看似是在個說個的,但偶爾目光交接,總會帶著些許聞不見的硝煙味。
“魏側福晉這是看什麼呢?”十三福晉見魏紫望著太子妃和大福晉怔怔發呆,握著柔荑的手用了些力。
那兩個可都不是好相與的。
魏紫麵露赧色:“未見過那樣出色的人,一時之間看呆了去。”
十三福晉笑了下,道:“可不是,那是太子妃和大福晉,隻是再好看也不能一直瞧,當心失禮。”
“多謝十三福晉提點。”魏紫紅著臉點了點頭,這十三福晉未免太熱情了些,不僅握著她的手不放還提點起來了。
還有半柱香時間開宴的時候,大福晉才率眾而來,彼此都見了禮,寒暄了幾句才說到今天宴會的主角。
“這孩子睡得可真熟。”大福晉伸手碰了碰小魚軟軟的臉頰。
十三福晉在大福晉過來時便已鬆了魏紫的手,聞言便道:“可不是,睡得可香了,怕是打個雷都醒不了呢!”
“可見是四弟妹將這孩子照料得好,在四弟妹身邊便心情安定,也就睡得沉穩了。”大福晉輕輕拍了拍四福晉的肩膀,渾然不管孩子生母就坐在另一側的事。
四福晉搖頭道:“大嫂太抬舉了,這孩子天性如此,我可不敢居功。”
大福晉笑了笑,眼睛一抬,見太子妃也過來了,眾人紛紛行禮。
先前是互相見禮,這會是給太子妃行禮,幾字之差,天壤之彆。
“都是自家人,何必講究這些虛禮,快快起來吧。”太子妃快走兩步,一手扶起大福晉,一手扶起四福晉,隨後坐在了四福晉騰出來的位置上。
魏紫正要坐下去,卻被十三福晉往旁邊扯了下,一眨眼,大福晉便坐下了。
魏紫看向十三福晉,她看過來衝魏紫眨了眨眼。
“這就是弘昭了吧。”太子妃熟練地將弘昭抱了起來,麵上露出淺淺笑意:“同四弟長得可真像。”
四福晉道:“這孩子越長越開,同他阿瑪也越來越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