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口,那片明晰的星光深處,藏滿了翻湧的情愫。
那份沉痛的啞然,讓人心尖發顫。
“清竹,我不想再錯過你了。”
“你曾經經曆過什麼,那些傷痕和難處,都告訴我好不好?”
陸清竹微微一怔,短暫的安靜之後聲帶開始重新震動。
“你真的,願意聽嗎。”
回應他的,是一個熾烈到幾乎要把他燒毀的擁抱。
那人溫柔地抱著他,聲音是沉痛的喑啞。
“我願意。”
“清竹,都說出來。”
“把你心裡想說但是沒能說出口的話,都說出來。”
一個人藏著那些傷真的太疼了,所以說出來吧。
讓我來為你分擔。
“錦陽……”
這些不堪回首的過往曾經是他最想遺忘的恥辱,他,因為他害怕,害怕這些狼狽如果被察覺,這個人也會和那些人一樣,因為他傷痕累累的模樣落荒而逃。
所以他變得撒謊成性,沉默著假裝不痛不癢。每天清晨起床,都會用那瓶快要過期的粉底液遮掉臉頰上青灰的淤痕。
就好像遮掉這些醜陋的痕跡,那些可怕的過去就能被抹平痕跡。他就能假裝這一切從未發生過,假裝那些令他輾轉難眠的傷痛隻是一場消逝的噩夢。
“好,我告訴你。”
他緩緩啟唇,蒼白到血色儘失的麵孔,盈滿明晰水色的雙眸。
“我都告訴你。”
那些傷痕太疼了,疼得他張不開口,每說出一個字舌尖都會淌下泛黑的血。
“以前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看不到希望就這麼一天天地熬著,想著能活一天是一天。”
“很多次我都會想,要是能這樣死掉就好了。”
“要是能拋下一切離開就好了。”
“沒有人該平白無故為我承受那些痛苦,我知道疼,我忍了一萬次以為自己總能習慣那些刀割在身上的感覺,但我還是疼,每一次都好疼好疼,疼得不想再繼續活下去。”
懷裡的人輕輕抓住了他的衣袖,布滿淤青的手指顫抖著收緊。
“我想著如果從一開始就不抱希望的話就不會再傷到自己,所以我從來都沒有奢求過彆人愛我,更沒有奢望過有人願意抓住快要死掉的我,就算有人願意握住我也隻會覺得害怕,因為比起得到,我更恐懼著失去。”
陸清竹慢慢地放緩了聲音。
把自己的傷口展示給彆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尤其對方還是你在乎的人。
十八年的人生,他在彆的孩子撒嬌哭泣的時候就學會了偽裝。
他說服自己隱忍,又強製自己釋然,因為隻有這樣,他才不會因為反複疊加的疼痛,活活把自己逼死。
他以為自己隨著時間的推移終究能習慣這一切,以為隻要隱忍就能不痛。可直到現在他才發覺,他偽裝了太久,久到那層包裹著他的堅硬外殼與他皮肉黏連,以至於如今揭開的刹那,渾身上下都是血肉撕裂的疼痛。
“錦陽,我越是喜歡你就越是覺得抱歉。”
晦暗的暮色洇染下,透明淚水順著他的眼尾緩慢滴落。
那些明晰晶瑩的淚水,凝著久久未曾被人發覺的疼痛與傷痕,就這麼淒楚直白地落下。
“錦陽,我不敢被你看到我那副樣子,我怕連你也覺得我惡心。”
他低下頭猛地吻住了他,連同那些還未開口的話語,一起吞沒。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錯的人一直是他。
他隻知道去愛,他把自己的心從胸口挖出來送到他麵前,卻不知道他的每一次靠近每一分溫柔,都會讓對方不安到惶恐。
他給了他愛,卻沒有給他接受愛的勇氣。
他從來都不知道,這個人竟然是用這樣的方式愛著他。
那麼的溫柔,卻是那麼卑微,小心翼翼地讓人心疼。
他垂眸望著懷裡的人,那人還是初見時蒼白瘦削的模樣。那麼乾淨,卻又纖細孱弱得像是一縷輕煙。
心底最柔軟的那一角,毫無征兆地緩慢收緊,每一寸收緊的血肉都不受控製地蔓延開酸澀的鈍痛。
“你很好。”他俯身輕輕吻了吻那人泛紅的眼尾,“你很好,你值得這一切。”
“錦陽,何必呢……”極緩極緩地從口中吐出一個遊絲般虛弱的音節,他抬眸,眼尾清淩水色在燈光映照下泛出瀕臨破碎的慘白。
“你何必為我做到這種地步。”
“像我這樣的人,真的值得嗎……”
“那我呢?”身前的人抓住了他的手,溫熱的掌心輕柔包裹他微涼的指尖,“我值得你為我去死嗎?”
陸清竹沒有說話,可他們卻從彼此的眼裡看到了回答。
這一刻的靜謐,安靜得像是匿入深海。
窗外的天空萬裡無雲,樹葉割斷日光,一地斑駁碎金。
他顫抖著蒼白瘦弱的手臂緩緩闔上雙眼,那些逼仄隱忍許久的淚水,如今終於從早已傷痕累累的心口一滴滴擠出,順著眼尾滾落。
那種逼仄的酸澀感,淚水穿行於血液的鈍痛,如今盈滿了他的胸腔,壓迫著,像是要把他竭力跳動著的心臟攪碎。
大概是終於得償所願吧。
錯過花期的梔子在漫漫寒冬中等來了和煦春光。
他用了一整個冬天等來了此生摯愛。
曾經的他,在落滿日光的午後徘徊不定,又在一個下著驟雨的深夜靠近。
宛如撲火的飛蛾,那樣的無畏,那樣的孤勇,他用儘了生平所有勇氣來到那個人麵前,伸出雙手擁抱那副傷痕累累的軀殼下灼熱發燙的靈魂。
那是怎樣炙熱的光感,熔岩般灼熱滾燙,卻又帶著洋流深沉不語的溫暖。
錦陽,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命運是遺忘了我才會待我如此苛責。
大概是我這樣的人生來就不配被愛,所以我所遇見的人給我的隻有傷害和背叛。
沒有人會願意愛上一個一無所有的人。
我一直以為,就算我再也不會回來,就算有一天我悄無聲息地死在了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也不會有人為我傷心,不會有人苦苦地找尋著我,守著我留下的痕跡,等著我回家的那一天。
可你卻一直等著我。
等我甘願卸下一身偽裝、等我把傷痕袒露、等我不再冷漠地和所有人保持距離、等我不再強撐著自以為是到聲嘶力竭、等我不再似曾經故作堅強的模樣,等我終於決定改變。
他仰起頭,身前的人低頭認真地注視著他,瞳孔放大,眼睛灑滿了光亮。
一個極度渴求又極度深情的吻。
唇齒間溢滿的味道,帶著涼煙性涼微苦的澀,帶著梔子令人沉湎的香。
身後的窗簾在冬日晨風中輕柔揚起,日光灑落,彼此相握的指間兩枚戒指交相輝映,這一刻的日光微熹溫暖得像是將人湮沒。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那人把嘴唇靠近他的耳畔,然後壓低聲音極儘溫柔地開口。
“清竹,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從今天開始恢複日更,明天六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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