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子成說(1 / 2)

放肆寵愛[重生] sherry_c 9030 字 8個月前

他們在江南待了三個月。

三個月的時間不長,不過是從暖春到盛夏的時間,卻發生了很多事。

蘇汐入獄後蘇家的產業一落千丈很快就變得一蹶不振,蘇巍國賣掉了房子低價拋售了公司股票最後還是沒能挽救自己辛辛苦苦一手建立起來的一切,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切化為泡影。

幾天之後,橫空出現的一份貪汙受賄的證據徹底弄垮了徐正國的產業,麵對巨額債務,徐正國四處求人無力回天,最後隻能帶著情婦和私生子逃去了國外。

一幕幕鬨劇在不同的地方上演,而始作俑者卻不為所動,隻是陪著自己心愛的人縮在出租屋的床上,愜意地看著窗外的香樟落了舊葉,長出新葉。

簡竹的信裡說帝都的月季已經開了,滿城姹紫嫣紅,是在江南看不到的美景。

他這個不苟言笑的弟弟,似乎對書信往來情有獨鐘,那麼多話被封存在字裡行間由北入南,讀起來便有了遙遠北方大漠落日的味道。

陸清竹想他寫下這些話的時候表情應該是溫柔又克製的,他從來這樣,不擅長表達卻又在字裡行間漫不經心地關照。

於是他拿來紙筆,在開頭寫下見字如麵,再把所有想說的話一一梳理,落在紙上娓娓成文。

臨行前的一天,林錦陽背著他最後一次走過那段青苔陳舊的石階。

這裡的天是碧藍,水是湛清,每到盛夏日光明朗,滿地都是香樟翠鬱滴落的金綠光影。

林錦陽在街邊的水果攤買了半個西瓜,拿回家放在冰箱裡浸透涼意後細細地切成大小適宜的小塊,用牙簽一塊一塊喂到他嘴邊。

他坐在窗前找了張信紙慢慢落筆,已經訂好了去帝都的日子,這大概是他在江南寫給簡竹的最後一封信。拜托林錦陽去郵局寄信的時候那人依舊是慣例的不高興,非要湊到他身邊纏著他討要一個溫柔的吻才肯出門。

他在江南的第一聲蟬鳴聒噪響起的時候,離開江南去了遠方繁華的北方帝都。

簡竹說月季的花期很長,即使是夏天,也能看到花開滿城的盛景。

飛機降落在帝都機場的那天,他在機場見到了趕來迎接他的簡家人。

“哥,你來了。”數月未見的簡竹走到他身後從林錦陽手裡接過了輪椅,“爺爺等你很久了。”

他有些忐忑不安地抬頭,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佇立在風中,顫顫巍巍的白發老人。

來帝都前,他忐忑了很多次,他和林錦陽的關係尋常家庭並不能接受,更何況簡家和林家這樣的名門望族。在老一輩的觀念裡,兩個男人之間的愛情是和世俗相違背的禁忌,沒有多少長輩能選擇坦然接受。

林錦陽沒有多說什麼,隻是俯身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掌心相貼的溫度,無名指的戒指泛著溫柔的啞光。

“不會有事的。”

簡竹推著他慢慢走了過去,輪椅的輪子一圈圈轉動,白發蒼蒼的老人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到他麵前,手臂抬起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卻變成了一聲歎息。

在那孩子來之前,他日日夜夜盼著,心裡有說不完的話;可如今終於見到了人,他反而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這一生,對不起的人有太多。

當初狠心把自己親生女兒趕出家門,他用了整整十年來懺悔自己的過錯。這十年,他沒有一天不後悔自己當初的強硬自私。

他強留著最後的顏麵不願意向自己曾經犯下的錯低頭,原以為時間會衝淡彼此的隔閡,可沒想到十年過後等來的卻是自己最疼愛的孩子已經過世的消息。

一切,都沒有挽回的機會了。

他望向麵前,那個瘦削蒼白的的孩子。

這是他最疼愛的女兒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血脈。

大概他真的是老了,年輕時為了野心拚搏奮鬥了一輩子,他拋棄了很多付出了高昂的代價換來了簡家的百年基業,可事到如今,垂暮老矣時這一切的一切、所有的名利金錢都成了身外之物。

他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像他這樣的人也會渴望親情。

“清竹,我是外公啊。”老人伸手輕輕摸了摸他頭頂的碎發,渾濁的眼裡老淚縱橫,“這麼多年,你一定受委屈了吧,都是外公不好,沒能早點把你和你媽媽找回來。”

“沒事。”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他仰頭隻是溫柔地笑,“您現在不是找到我了嗎?”

他聽簡竹講過母親離家的原因,不被認可的愛情從萌芽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成為錯誤。但這世上沒有一件事有絕對的對與錯,曾經的過往如何他不想再追究,因為該懺悔的人早已悔過,隻是歲月無情,沒能給人重來一次的機會罷了。

林錦陽沒有走過去,隻是遠遠地看著他們。

他愛的人擁有比誰都溫柔的靈魂,他知道比起舊事重提的恨意,釋然才是對所有人最大的寬容。

“你是林家那孩子吧。”老人突然看向了他,“你和清竹的事簡竹已經和我們說了。”

林錦陽的心下意識地一緊,本以為簡家的老爺子在知道他們的關係之後會說些反對的話,可他沒有想到,對方隻是注視了他一會兒,旋即拄著拐杖轉身慢慢地開口。

“既然這是清竹的選擇,我不會乾涉。”

“有空多來家裡坐坐,林老爺子那裡我去說服他。有我開口,他不會為難你們的。”

他愣住了。

陸清竹回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兩個人都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喜悅。

坐在回簡家的車上,車窗外的天空蔚藍得過於沉重,刺目陽光像是染著烈焰的落火一般滴落在乾裂的大地上。坐在擦拭透亮的玻璃窗前感受著餘暉覆上眼尾的溫度,被無邊靜謐籠罩的六月就像是一場被陽光包裹的酣夢。

收到了他們回帝都的消息,林老很快就親自登門造訪。

兩個人坐在書房裡關上門,說不尷尬那也是假的,畢竟曾經的老友如今突然變成親家,這種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接受適應。

“說實話,這件事我一開始是不準備答應的。”林老開門見山地開口,“你還有簡竹,但錦陽是我唯一的孫子,我沒想過乾涉他的婚事,但是和男人在一起真的……”

“人活在世上,彆人的看法和世俗的眼光真的就那麼重要嗎?”沒等自家老友斟酌字句說出下一句話,簡老放下了茶杯,手心的拐杖點地,一聲沉悶的輕響在安靜的房間裡回蕩,“人的一生隻有幾十年,何苦讓孩子們因為我們和自己不愛的人度過餘生。”

“就隨他們去吧。你也不看看人家傅老頭,他家那小子當初說要和男人在一起的時候,他為了反對他們直接把那孩子送去了國外,結果不僅沒斷了自己孫子的念想反倒差點把人給逼瘋了,現在都快三十還光棍一個不近女色,我們又何必呢。”

“你說這叫什麼事啊。”林老爺子歎了口氣,微微落寞的表情也不知道是無奈還是妥協,“先是傅家那小子,現在又輪到了我們兩家的孩子,虧我當初還嘲笑傅老爺子說他要斷子絕孫,結果現在報應在我自己身上了。”

“算了,愛誰,愛怎樣的人,就由這些孩子去吧。”他起身走出了書房,“那是他們自己選的路,我們這些快要入土的老頭子就不要再去乾涉了。”

簡老爺子聽著自家老友的話,低頭也是一聲長歎。

他曾經因為自己的偏見傷害了自己的女兒,害得那孩子客死他鄉,隻剩下一個孩子孤苦伶仃。

過去的十八年,他作為長輩沒能給那孩子一個幸福美好的童年,讓他那麼早就吃了彆人一輩子都吃不完的苦。所以現在他無論如何,都想給那孩子一個圓滿的未來。

簡家家大業大,他願意用這盤根錯節的百年基業作為屏障來給這個孩子選擇的勇氣。

“清竹,錦陽。”他打開門看向門外忐忑等待著的兩個人,“我們同意了。”

“不要勉強,也不要委屈,外公會保護你的。”他慈愛地輕輕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去選擇你想要的未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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