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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麗也不想在喬納森的地盤上鬨事的。

她壓根不想和人打架——不是她自吹,而是身為一名訓練有素的退役綜合格鬥運動員,毆打普通人實在是有些太掉價了。這就像是成年人欺負小學生,哪怕這個小學生長得高、身體強壯,也和成年人不算一個等級,不是嗎?

所以,儘管是對方先行找茬,可朱麗沒有真的追究的意思。

她接受了三個混混的道歉,而後目睹喬納森·揚黑著臉收拾好酒吧的攤子,中年男人又叮囑了酒保幾句,才沒好氣地看向朱麗:“你跟我來。”

朱麗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

他把朱麗帶到了酒吧後麵的倉庫裡,房門一關,嘈雜的音樂和熱鬨的看客統統消失不見了。周圍安靜下來,更是讓高大的喬納森看上去令人生畏。

不過朱麗不怕她,她第一個反應是:原來喬納森沒有她記憶中那麼高。

喬納森曾經與他的兄長奈吉爾·揚爭奪過朱麗的撫養權,並且勝算很大——赫赫有名的格鬥選手,至少要比酒鬼更適合保護一名八歲的小女孩。

但就在喬納森要與兄長打官司之前,奈吉爾衝到喬納森家裡,一夜未歸。

時至今日朱麗也不知道父親和喬納森之間發生了什麼。

她隻知道年僅八歲的自己坐在破舊的宅邸樓梯上,滿心期待那個威武且和藹的叔叔能夠帶走她,從此之後過上不用聞著酒精味道,不用擔驚受怕的日子。

八歲的朱麗還期待自己的生日禮物,那是喬納森上次見麵時與她約定好的,他說他要給朱麗一個驚喜。

然而驚喜沒有來。

她等了很久很久,等來的依然是醉醺醺的父親把她拎回了家,叫她“死了那份心”。

從那之後朱麗就再也沒見過喬納森。

十多年沒見,一見麵先給他惹了麻煩,這樣的重逢實在是說不上溫馨。朱麗盯著喬納森看了半晌,見他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便率先打破沉默:“砸壞了的椅子我會賠償的。”

“不用。”

喬納森搖頭:“不是你招惹的麻煩,不用你掏錢。”

朱麗很是客氣:“但確實是我打壞的。”

喬納森聞言蹙眉,仿佛朱麗的話冒犯到了他。

“你來做什麼?”喬納森問道。

縱然喬納森的語氣裡不含警惕,但這幅姿態也有些傷人——好像朱麗·揚是什麼來占便宜的極品親戚,他不得不堤防一樣。

行吧,嚴格來說,她確實有求於自己的叔叔。

朱麗耐著性子:“你就不問問我和我父親的情況嗎?”

“你知道你父親的近況?”

喬納森冷哼一聲,好像十幾年不曾出現在朱麗的生命中,他也仍然對侄女的動向了如指掌一樣——成年之後朱麗就搬出了家門,她確實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死是活。

“至於你,”喬納森低頭瞥了一眼朱麗,“新聞裡不都有嗎。”

“……”

其他任何人道出這番話,朱麗·揚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但喬納森·揚的輕蔑和冷漠讓朱麗猛然抬頭。

她承認,她對喬納森還是有些感情的。

小時候家裡總是彌漫著衝天酒氣,儘管朱麗的父親從不打她,可他發怒與醉酒的樣子仍然給年幼的她帶來無儘的恐懼。

喬納森並不時常出現,但他每次出現都會偷偷帶朱麗去她想去的遊樂場,去吃想吃的冰激淩,那幾乎是朱麗童年為數不多的美好記憶。

她記憶中的喬納森·揚並不是赤()裸上身、高舉金腰帶的格鬥選手,而是那個笑容滿麵把她高高舉起的和藹叔叔。

現在那個記憶中和藹的親生叔叔,卻用這樣的眼神看待自己。好像朱麗·揚真的是八卦輿論中說的那麼不堪,好像她真的是被安吉爾·薩特拋棄的垃圾。

朱麗的感受就像是一把刀刺穿了她的心臟。

她深深吸了口氣。

沒關係的,朱麗心想,十幾年沒見,喬納森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她不應該用帶著兒時濾鏡的回憶來要求現在的他。

於是她咽下刺痛和濁氣:“我想請你來當我的教練。”

“兩年前你就退役了。”喬納森開口。

“……我離婚了。”

朱麗頗為艱難地說道:“從今往後我又恢複到了一窮二白的自由身。”

“所以你想撿回過去的行當。”

喬納森的用詞很不客氣,仿佛綜合格鬥比賽是什麼用來糊口應付的機械性工作一樣。朱麗不著痕跡地抿了抿嘴唇,忍住了反駁的衝動:“是。”

沒想到她的隱忍卻換來了喬納森的嘲笑。

“我不會擔任你的教練,”他說,“你走吧。”

“為什麼?”朱麗問。

“我不會指導一個不想拿冠軍的人揮舞拳頭,”喬納森說,“那毫無意義。”

什麼叫不想拿冠軍?

站在八角籠裡,麵對著強大的敵人,身為一名對抗性競技運動的運動員,沒有哪個綜合格鬥運動員不想拿冠軍!喬納森的話讓朱麗倍感憤怒的同時又莫名其妙,他可以因為她那失敗的婚姻看不起自己,但不能瞧不起她的職業精神。

“我想拿冠軍,你憑什麼這麼說我,”朱麗徹底火了,“我不是一個成功的人,但我有職業素養!”

“職業素養。”

喬納森哂笑出聲。

“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決心。”

朱麗:“我除了我的拳頭一無所有,如果不重回賽場,我就隻有去打工,或者乾脆餓死的份。”

不重歸賽場就是死,難道這樣的決心還不夠嗎?!

隻是朱麗信誓旦旦覺得足夠的動機,在喬納森·揚的眼裡壓根不值一提。

中年男人隻是冷哼一聲,他靠在酒吧倉庫的酒架上,第一次正式抬眼看向朱麗。

喬納森的眼底飽含機警和厭惡。

“你兩年前放棄了自己的職業生涯,”他說,“去甘心給男人當一名收拾房間的家庭主婦。如今你被他踹了,才想起來自己還有一雙拳頭。如果再有男人提出來要包養你呢?如果那個金發碧眼的騷包主唱花言巧語幾句話就將你哄騙回去呢?朱麗·揚,你嘴上說的再好聽,我看在眼裡的仍然是為了安逸的生活放棄了比賽,我怎麼能相信你再次麵臨安逸富有的生活誘惑時,不會放棄爭奪金腰帶,第二次選擇退縮?!”

“包養”、“哄騙”,還有這幅鄙夷與厭惡的眼神。

朱麗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在自己的叔叔口中聽到這樣的話,看到與那些看客同樣的眼神。

其他人的風涼話,朱麗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是喬納森·揚道出這些話,足以將她說得啞口無言。

是的,對於彆人來說,朱麗所做的事情,確實與喬納森口中的訓斥沒有任何區彆。

那一刻她隻感覺到心冷,一股莫名的寒意夾雜著怒火從尾椎直竄腦門,這股帶著寒意的怒火毫無緣由又摸不到動機,隻是一寸一寸地將朱麗心底的勇氣和決心慢慢偷走、徹底半空。

“你走。”

喬納森·揚冷冷說道:“我不會當你的教練,我不會指導一名注定失敗的選手重歸賽場。”

不用他說,朱麗也會走的。

話說到這份上,她又不是什麼真的厚顏無恥吸血蟲——對方都趕人了,朱麗做不到再次央求。

隻是她考慮過會被回絕,卻沒想過會是這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