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欽恒沉默下來，長久地望著張偉，既迷惘又不服，輕輕搖頭，“你知道我為什麼和陳天民鬨矛盾嗎？”
“為什麼？”當一個人的名字出現第三遍，張偉再不意識到那是有意義的就太蠢了，也真的好奇。
“舉個例子，他更喜歡譚軒，而我，雖然我是江南天光幾個頭部藝人的營銷總監，但我個人更喜歡李一瑉。”呂欽恒答道，像是閒淡無關的一句似的；實際上，李一瑉是個潛力之星，說不上頭部，甚至隻算新荷才漏尖尖頭。
張偉聽過李一瑉的名字，還是從一年前的呂欽恒的嘴裡。
“這說明了什麼？”他不解地問。
“我們，我的意思是我和陳天民，方法論都是一樣的，隻是審美標準不同，這是我們認識這個問題的出發點；你聽過指鹿為馬的故事嗎？”
呂欽恒比張偉多喝好幾輪，醉意熏熏，思維發散似地問。
“知道。”張偉心裡隱隱地想到，心情有些低落。
“可能我的審美是好的，也可能我的審美不算好，也不算差，這不重要，我調動全部營銷資源，把我的審美強加給受眾們，讓他們以我頒布的美為美，不給他們其他的選擇，久而久之，我掌握了美的標準，市場上沒彆的選擇，不覺得我的審美為美的人，也逐漸接受這個明星是美的，這算不算是指鹿為馬？”
呂欽恒淩厲地問，輕輕地一拍桌子。
“算。”張偉消沉地說，呂欽恒說的，未必在全部時間裡都應驗，但從五年十年為期的結果而言，一點兒也沒錯。
“這是第一步，壟斷對美的定義，不認可我的人，全部出局，從我流量閉環裡出局，不過你寫過什麼歌，拍過什麼戲，得過什麼獎，從這個市場而言，你邊緣了，沒了，沒你這號人了。”呂欽恒伸出實指比劃。
張偉點頭，不能不點頭。
“第二，數據。”呂欽恒接著說，伸出第二個指頭，中指。
像是當頭棒喝，又像是醍醐灌頂，張偉隻覺得眼前劈裡啪啦閃電亂竄，恍兮惚兮，一時不知自己身處在何處；他曾經以為沒有人比他對數據更敏感的，這已是一秒鐘前的誇口，此刻他意識到自己過去十幾年做傳媒做投放對數據積累的認識全錯了。
“數據。”他戰栗著重複了一遍，臉上肌肉亂跳。
“以前營銷投放講究數據為王，在大數據下，精準匹配，趨勢擇優，不，這隻是數據在營銷裡初級階段，也是被動的玩法，真正數據的用法是，它自身就是營銷手段，用排行榜影響受眾的選擇，以口碑放大受眾的輻射傳播，這比什麼都來得有用，比你為你的明星編造動人的故事，高大上的價值觀有效得多，簡單直接。同時，優勢數據也極大影響你的競爭對手的心態，當他的數據永遠都隻有你的十分之一，再堅韌的對手也沒法堅持一年，必須接受失敗，甘願自動出局。”
呂欽恒接著說，語氣更加淩厲，沉浸在勝者的氣勢中，好些年了，他一直是勝者，站在城牆上睥睨城下。
張偉身子有些發冷，呂欽恒說的，他全都懂，但可惜晚聽了十年，這十年他沒比十年前進步多少，怪不得始終隻能困在立達這樣的老破小公司裡，如果早點兒聽到這套理論，或許職場生涯早就改觀了。
這也讓他汗顏，呂欽恒比他小好幾歲，早就懂得也早就踐行新的理論，活該他比自己成功得多，自己就算十年前都懂這些，按照職場的年輕者勝出規則，自己還是沒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