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就是旁敲側擊問身世,這個問題也是場間所有人最關心的話題。
折羽能進入坤鳴書院,自然經過了身份的核驗,是雲昭複國會操作的,自然都是假的。
折羽以茶盞蓋刮著茶水,若不經意講起往事:“我幼時家鄉遭遇水災,父母雙亡,一個人跟著逃荒隊伍,四處流浪。走了很多城池,路過很多村落。有一次經過渭南,認識了一個遊俠。他說自己被仇家追殺,是以身負重傷。我把自己僅有的半個硬邦邦饅頭給了他。他活了下來。或許是想報答我,又或許他覺得我根骨不錯,便教了我些功夫,還識了字。”
幾個王爺扯著嘴角,臉上帶著譏諷之意,似根本不相信。
“去年我遊曆到了貢郡下屬白水村,中途著了涼,傷風重病,得我夫人相救。為了報恩,我便娶了她。”
白水村的經曆,幾位王爺都查到了,至於之前的,不可論證。
“哇哦,那遊俠很厲害,教了些功夫和字,折羽先生就成了當世英才。”這回說話的是贏哲況,他年紀下,故而稱折羽為先生。
折羽抬起眼眸,深邃如寒潭,透著看透世事的滄桑和智慧:“如果你經曆過和野獸搶食物,在山匪的刀鋒下求活命,被惡官抓去當苦力,那麼你的功力也會見漲,你對民生、對世事會有全然不同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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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府裡,白紹澤熱情地將百草詩引入桌。
“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吧。這是我們那特產的茶,叫茯茶,是不是很像葡萄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百草詩發現,世子府大概沒燒地龍,很冷。而茯茶湯汁呈赭色,像紅茶,但更像葡萄酒。深沉中透出暖意,很有生氣,也誘人。尤其在哈氣成霜的寒冬,有著強大的親和力。
“茯苓的茯嗎?“她搓搓手,將杯子捧在手心問。
“對,真的很好喝。”白紹澤真誠地推薦,“其實,我也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沒想到你真的能來。當時雲安送貼回來,和我說你拒絕了,我還不願相信。直到將你的話記下來,讀了好幾遍才發現玄機。我真的很高興,這大概是我入焱京四年多來,最高興的事。”
百草詩能感受到,他言語之間的激動情緒和歡顏,但也僅限於此。對於陌生人,百草詩無法給予太多的回應。
“我與世子素未謀麵,不曾相識,世子何以邀我過府一敘呢?”
白紹澤看著百草詩,又為她布菜。“其實也不算素未謀麵,我當日在宮門口,請求入宮見焱帝,瞥到你們了,隻是當時心中有事,並未多想。後來那次在朱雀大街上,才算得見姑娘真顏。”
難道,又是狗血的白月光故事?
“我很像世子認識的人?”百草詩問道,套路小言都是這麼寫的,她有心裡準備。
“邊吃邊說可好?我猜你應該沒吃過北齊的風味,你嘗嘗。”白紹澤指著用小鍋盛的魚,“這個叫米湯虹鱒魚,這虹鱒魚難尋,我在西市找了很久才找到。”
金黃的米湯上,飄著幾粒小花椒,還有一些枸杞,魚肉看起來鮮嫩。色香味已占其二。
但是百草詩不能吃,因為對方至今還未表明來意。
白紹澤見她不動筷子,便又推薦了一道菜,“這個叫掖來炒炮,看看麵條是不是很像炮仗啊?”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思慮,他自己先嘗了一口,“我的故事會很長,吃飽了聽會更好,嗯?”
他眉眼裡都是溫和笑意,溫和到彆人連拒絕都會不好意思。
百草詩便嘗了小拇指蓋大小,那麵,柔軟筋道、光滑順溜,她又試了一點鹵肉,肉肥而不膩、香濃四溢。
香氣在口腔綻開,百草詩覺得舒服多了,便又問道:“世子還是不要繞彎子,直說來意吧,不然我無論如何都吃不好的。”
白紹澤放下了筷子,正襟,“我不知道百姑娘有沒有聽說過我這個落魄質子的故事。我當初自請入焱京為質,到現在已經四年多了。我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我的父親,現在的北齊南苑王也曾入焱京為質。”
這個故事折羽說過,百草詩記得一清二楚,她想知道更多。“然後呢?”
白紹澤答道:“比起我苦哈哈地受儘冷眼,我父親就幸運多了。因為他得遇了一個真心待他、歆慕他、敬重他,也深愛他的焱京姑娘,他們一起生活,苦中做樂,她還為我父親生了兩個孩子。”
當提起兩個孩子時,百草詩的心陡然上懸,故事的走向漸漸明朗,她想她大概明白了。“兩個孩子?”
“正是,是龍鳳胎。”白紹澤斬釘截鐵地答道。“百姑娘家中可有哥哥或弟弟?”
有的,是弟弟。百草詩沉默,但她還是無法將自己的母親和白紹澤口中的焱京姑娘帶入到一起。
白紹澤站起身來,做了個請的手勢,“百姑娘請隨我來。”
他帶著百草詩去了書房,書房一側擺放著博物架,他轉動了博物架,裡麵又露出一方小空間。空蕩蕩的牆壁上,掛著一幅人物畫像。
百草詩已經認出來,畫中人像極了年輕時候的母親,原來母親這麼漂亮。
“這就是我父親即使回國後,也魂牽夢縈、念念不忘的人。為了圓他的夙願,我帶著這幅畫來焱京找,四年來我找遍了焱京的坊巷,未曾有一張臉映入眼眸。直到西朱雀大街,我與你隔空相望,我如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感應,仿佛妹妹就在眼前。百姑娘,請你告訴我,這幅畫,是你的母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