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一樓脊背木了一瞬,而後拍拍她的肩膀,“對不起嵐歆,你能照顧好孩子的,不是嗎?”
鐵嵐歆抬起淚眼朦朧,胡亂抹一把,“真一,你要找多久?給我一個期限。三年、五年,我等你。十年,我和孩子……等你回來。”
真一樓抬起手,在她額前頭發撩過,一個女人,一輩子有幾個五年、十年呢?他語聲柔和,如風過風荷,“嵐歆,我答應你,如果我找到了詩詩,就回來找你,再給你戴一次鳳冠霞帔。”
“如果一直找不到呢?”鐵嵐歆追問。
真一樓沒有回答,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天邊。
鐵嵐歆拂去桌上的杯盞,脫掉了罩在外麵的寬袖大衫,肚子上赫然綁著一個圓潤的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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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一樓去了白水村,這是百草詩最初走出來的地方。
他和村民們聊起她,詢問她的故事。
村民楊大力指著自家的桑樹,滿臉得意,“喏,當年詩詩啊還從我家的桑樹摘了桑葚呢,她當時就誇讚這樹長得好,必定以後有富貴。這不,我閨女和詩詩一起,去了宛州,又去了炎京,連著我們都跟著沾光。”
真一樓離開白水村,到了長溝鎮。
鎮上還留存著一個叫“全聚坊”的酒家。但真一樓看了招牌就知道,這是個西貝貨。
百草詩請了段少儀後,所有的店鋪招牌都統一了,比這個上檔次多了。
可他還是去吃了一頓,味道不敢恭維。
他一路向東,路過了荊山,在山南摘了橘,在山北摘了枳。
他去了亳陽,住亳來客棧,登上了亳雅樓。
炎晟和談,裴家依然在大炎做生意,掌管亳雅樓的還是陳廣亮。
他去了宛州,在宛州他呆的時間最久,坐著烏篷船,在灃河遊蕩了好多天。他知道,在這條河上,嬴哲栩曾經射箭向還是攝政王的裴元憲。
全聚坊、佰草相儀在宛州開了很多家分店,生意異常火爆。知道真一來了,山藥召集了白茯苓、封掌櫃、薛掌櫃給真一接風洗塵。
席間真一問他們,詩詩可曾回來過。
所有人的臉色都無比難看,皇後她不是……仙遊了嗎?
琉璃宮的人參,終於成型了,被製成了藥,可惜當年培育它的人已經不在。
而後,真一樓去了大晟,豐城和琴州。
他用腳步丈量,她曾經走過的每一寸土地。
也許,隻有風知道她的消息。
後來,他遇見了商隊,原來是出海安南的。他聽說嬴哲栩派步湛下安南,從泉州出發,這條線路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絲綢之路。
他也上了船。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十年之後,大炎對大晟發起了統一之戰。大晟的國號消失在了九州大陸,晟太祖裴元憲不知所蹤。
真一樓回到了炎京,具體來說,是去了香積寺。
他見到了阿難大師。
“大師,我知香積寺卜卦之能,可窺探天地之機運。我想請您卜一卦,哲賢皇後是否還在人世間?”
卜卦是要耗損人的壽命的。
在此之前,嬴哲栩已經卜過一次。
阿難道了一聲阿彌陀佛,“真一施主,曆代香積寺主持,最多可卜卦三次,渡塵大師是唯一補齊的,所以他不得壽終涅槃。老衲已經卜過了兩次。”
真一樓凝視著阿難,“除了陛下,還有誰卜過?”
阿難沒有回答。
都是這天下一等一的英雄豪傑。
“老衲隻能說,皇後沒有死。至於在哪裡找到她,萬法皆是緣。”
真一下山時,遠遠看到了一個身影,頗似故人裴元憲。
他去追尋時,那人已了無蹤跡。
又十年,嬴哲栩駕崩。
臨走前,真一樓見了他最後一麵。
四十多歲的嬴哲栩,形容枯槁,不複當年風采。他卻很開懷,“真一,朕真的累了,就要去找詩詩了。你找了這麼多年,風餐露宿,披星戴月,你做的已經足夠,我和詩詩都很感念,你也該歇歇了。去雲昭吧,嵐歆她,等了你二十年。”
“好。”真一樓飄然西下。
那一天,鐵嵐歆等到了真一樓回來的消息。
她對鏡梳妝,看見鬢邊悄然華發生。
這一次真一回來,會對她說什麼呢。
“嵐歆,我回來了。這一次我再也不走了。虧欠你的二十年,我用餘生來補償。”
“嵐歆,對不住,你終究不是她。如果你曾愛過一個人就會明白,這世界隻有她獨一無二,其他的都是過眼雲煙。”
鐵嵐歆,你究竟是真一的餘生,還是他的雲煙?
她走出了侯府,看到了風塵仆仆的歸來人。
四十多歲的人了,風華不減當年。她彷佛又看見了那個在屋頂上拔劍、殺人,英武非凡的奇男子。
幸好,她等到了。
她上前,如花的笑靨在臉龐綻放。“真一,歡迎回來。”
(樓蘭番外終,下一番是贏哲哲和駙馬邰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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