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想象的激烈反抗,但她一點兒沒覺得慶幸,沒覺得高興。
這幫家夥不服氣自己,偏偏賴著官位不去,將來一定陽奉陰違。
自己眼裡揉不得沙子,一定會從重罰治,會逼得自己成為暴君。
反而不如直接辭官,掛冠而去,免得將來君臣交惡,兩看相厭。
她想到這裡,緩緩道:“朕失望的是,偌大的朝廷,有血性者不過兩位而已。”
她嘴角掛著譏誚笑容:“不過朕也能理解,官位方為重,血性何用!”
她扭頭道:“陸璋,賜南宮輝金經一卷,明月拾珠錄一部,如意一柄,日讀經,夜讀史,好好頤養天年!”
“是,陛下!”陸璋躬身應道。
獨孤漱溟淡淡道:“諸位臣公,還有何事?無事即可退下了。”
眾大臣躬身為禮,退下祭壇。
獨孤漱溟與獨孤乾各登上步輦,皆由六名力士抬著。
近百人儀仗在前開路,彩旗遮天蔽日,肅然無聲,唯有護衛馬蹄聲與腳步聲。
眾大臣垂頭喪氣跟在後頭,沉默不語,無議論的興致。
個個都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在新皇跟前簡直抬不起頭來。
這一刻的狼狽是之前從來不曾有過的,如被扒光了衣裳看得清清楚楚。
他們頭一次看清楚自己模樣。
而這才是最讓他們尷尬與惱怒的。
他們終於看清了自己的模樣,隻是貪權戀位的尋常人而已,不是自己想象的慷慨高歌之士。
獨孤乾仰頭看著天空,通過龍輦上方黃蓋看到的天空碧藍無瑕,如一塊藍玉。
他縮著身子,懶洋洋搖頭:“溟兒,你太過剛直了,還是要給大臣們留幾分臉麵的,也是維持朝廷的臉麵。”
卸去了皇位,驟然之間,緊繃的心弦一下鬆開,渾身輕飄飄的,慵懶而從容。
獨孤漱溟坐在輦中,腰肢筆直,優雅從容的笑笑:“父皇,我給他們臉麵,他們會給我臉麵嗎?”
“這且要看以後了。”獨孤乾皺眉道。
他自認為了解這些大臣,可從今天承天大典的情形看,卻並不了解他們。
他原本的推測與獨孤漱溟一樣,都以為這幫大臣們會受不住頭頂上是女皇帝,直接掛冠求去,以顯抗議與不滿,還有高傲。
可這幫家夥雷聲大雨點小,摘下的帽子又戴回去,最終僅僅走了兩人。
他料想中至少兩百人!
隻有兩個毫不戀棧官位,選擇了氣節。
激憤之下不舍官位,恢複冷靜後更不舍!
所以這幫人最終不會逆上,最終還是選擇恭順。
這幫大臣們沒勇氣反對,軍中將領更不會反對,她在軍中的威望崇高無上。
大月的首位女皇帝其實已經坐穩皇位了。
看到這番情形,他心中百感交集,湧動著萬般滋味,實在不知說什麼好。
這樣的大臣,一旦大月麵臨生死存亡,能放心相托嗎?
自己還真是高估了他們,往日的信重何其可笑!
想到這裡,他嘴名露出自嘲一笑。
回到神京時,大道已經被灑水除塵,紅泥鋪路。
兩邊人群湧動,個個伸長脖子探頭探腦,想看清楚首位女皇帝的模樣。
兩邊各站兩層護衛,防衛森嚴,死死擋住人群往前湧動,不讓越線一步。
這些都是精銳之士,個個昂頭挺胸,於有榮焉。
清溟公主殿下可是軍中戰神,女武神,智謀無雙,所向披靡從無敗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