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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家這邊,十來天過去,羅家院子已然是變了模樣,原本稀稀落落的籬笆牆已經被拔了,在院子周圍砌了一圈一人多高的土牆,那三間屋子倒是沒動,就是搭了一個草棚,作為做豆腐的地方。
這個草棚就搭在院牆和二娘她們睡覺那屋之間的空地上,煮豆腐的大灶直接貼著屋牆,這幾口大灶燒起來,旁邊的屋子就特彆暖和。
剛開始的那兩天,因為銷路還沒怎麼打開,家裡的豆子也不多,所以每天做的豆腐並不多,來羅家幫工的這十多個人,基本上每天都在從事基礎工程建設,修圍牆搭棚子砌灶台什麼的,有技術的,稍微能分到點輕鬆的活計,比如做做豆腐筐籮筐之類的工具。
等這些基礎工程完成得差不多了,上門買豆腐的人也多了,經過前麵幾天的積攢,羅用手裡頭的豆子也多了,於是就甩開膀子開始做豆腐,一天到晚不見停歇,院子裡每日都飄著陣陣豆香,草棚外麵雪花飛揚,草棚裡麵水汽蒸騰。
羅三郎年僅十四,大病初愈,看似年少文弱,實則很有主張,之前他說要教大家做豆腐那些話,已經讓不少村人為之震驚,這些時日又見他每天將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更沒人會因為他年紀小,就生出輕忽的心思。
這幾天,羅用讓院子裡的人甩開膀子做豆腐,當天做出來多少豆腐,能賣得完就賣完,賣不完就碼放在院牆下幾口大缸裡凍起來,這天寒地凍的,剛好可以做一批凍豆腐。
等過些日子滿了一個月,這些人都走了,就他們家這幾個人手,估計也做不了幾塊豆腐,當然,如果能攢夠錢買頭驢的話,這豆腐生意倒也可以接著再做一段時間。
聽說最近已經有村人開始擔心,一個月以後做豆腐的人太多,他們做的豆腐就賣不出去了,羅用倒是沒有擔心,在他看來,村人之所以擔心,是因為他們還沒有看清眼前這大片的空白市場。
“三郎,這冷的天,你怎不在屋裡待著?”
這天上午,羅大娘和林五郎一起過來羅家院子,見羅三郎正在院子裡轉悠,忍不住又要說他兩句,羅大娘這人,說白了就是有點大姐病,總有擔不完的心。
“剛吃過飯,我走動走動。”羅用說著,目光看向羅大娘他們身後,發現這回跟著過來的並不是林六郎。
說起林六郎,自打羅用醒來以後,倒也見過幾回,好像並不是印象中的驕橫模樣,不知是不是這大半年沒見,那家夥改性了。
自打在家裡做起了豆腐,林家那幾個兄弟都過來看過熱鬨了,林大郎還給他送了一個大磨盤,羅用這邊暫時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就回了一籃豆乾豆卷給他,勉強算是有來有往。
“咱進屋說。”
進屋之後,羅大娘和林五郎說明了這一次的來意,這回跟他們一起過來那孩子名叫喬俊林,是羅大娘的婆婆的娘家那邊一個親戚家的孩子。
林母的娘家是縣裡的富戶,之所以會嫁到西坡村,也是她爹的安排,那年頭世道有些亂,他爹為了家族能多個保障,才做了這樣的決定,後來林母嫁到西坡村,確實也接濟過娘家,糧食米麵的沒少送,再後來世道太平了,她娘家那邊有人通過科舉出仕當了個小官,在年輕一代中也還有幾枚良才,一時間整個家族就前途光明起來了,現在林家也隱隱把那邊當成靠山。
今天跟過來的這個少年,是林母弟弟家的孫子,這小子她娘去得早,他爹給他弄了個後媽,還弄出來幾個弟弟妹妹,然後天下就不太平了,隔三差五打一架,恨不得把屋頂給掀咯。
前些天林母帶著林六郎回娘家省親,也不知道怎麼弄的,這小子的後媽就說這小子跟林六郎簡直不要太投緣,然後他那爹就說了,既然投緣,那就跟六郎一起到鄉下玩一段時間吧,然後就這麼把他給發配了。
言語間,羅大娘說得比較含蓄,不過羅用自己腦補腦補,基本上也就能得到一個比較完整的故事了。
故事到這裡還沒完,這小子住進林家以後,不知道怎麼的,就跟那個據說和他很投緣的林六郎給乾上了,林六郎從小被家裡嬌慣著,沒怎麼打過架,一下子碰到這麼一個百煉成鋼的,可不就悲摧了。
林六郎悲摧了好些天,林母那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啊,然後這個叫喬俊林的二世祖,昨天突然跟他們說,想跟羅家三郎學做豆腐,林母很高興,當即就發話了,讓羅大娘林五郎兩口子,帶他上這邊瞧瞧新鮮。
羅用聽到這裡基本上已經弄明白了,這個叫喬俊林的,就是個先有後娘再有後爹,最後連走個親戚都被人嫌棄的落魄小公子,現在這小公子終於發現做人還是得靠自己,決心要學一門做豆腐的手藝養活自己?
十四歲……嘖,正是該讀初中二年級的年紀啊。
“三郎,你說……”羅大娘頗有幾分愧疚,三郎病了這麼久,好容易才好了,剛要在家裡乾點事情,她就弄個人過來給他添堵,多不合適,奈何當家祖母既然已經發話了,他們兩口子著實不好推脫。
“無事,便讓他留在我這兒吧。”羅用倒是半點沒感到為難。
等他們說完話,走到外麵一看,那個叫喬俊林的小子,也不管他們這邊是怎麼商量的,自己就先跑那邊推上磨盤了。
許是因為生在殷實人家,從小不缺吃喝,又沒少打架鍛煉,那小身板還是有點子力氣,推磨盤的功夫不比院子裡那些大人差。
“……”羅三郎站在院子裡撓了撓下巴,貌似,驢子可以暫時先不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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