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哎呦……舒坦……”
也不怪這些老頭太誇張,這年代的防寒條件著實簡陋。
那些能用皮毛堆著睡的有錢人家就不說了,一般人家裡,被子裡頭絮的,也就是破衣舊布之類的東西,那些東西又能有多少保暖,更窮一些的,還有用蘆花的,那保暖性就更彆提了。
有牛老頭幫忙打的這一回廣告,羅用他們也不愁接不到訂單了,在牛家之後,他們又去了張家陳家王家李家……
這回也不按之前那樣先盤好一家再去第二家了,去了哪家直接把土坯脫好晾著,然後就去下一家,等前邊的土坯晾好了,再折回去盤炕。
這一天羅用他們正在一戶人家中盤炕,外邊就有幾人探頭探腦,羅用看到了,就招招手示意他們過來,反正盤炕那活兒有林興樂幾個就行了,他偶爾溜個號也不礙什麼。
“怎麼,想學技術啊?”羅用問他們。
“就是……瞅瞅。”那幾人抓耳撓腮,十分拘束的樣子。
“你們都是城裡人?”羅用又問。
“是啊,我家就在前邊,這裡過去拐個彎就到了。”
“我們幾個都是本地人。”
“我從前給人打雜的時候,在店裡乾活的時候還見過你呢,跟幾個縣學裡的學生走在一起。”
“三郎,你這火炕是怎麼弄出來的,能不能教教我們?”
“想跟著學也行,趁我這幾天就在城裡,倒是可以帶帶你們。”羅用很好說話的樣子。
“果真?”果真能有這麼好的事。
“那是自然,其他也沒啥要求,隻要能守住一條規矩。”羅用說道。
“甚規矩?”幾人忙問。
“進彆人家的宅院,幫彆人家盤火炕,不該看的一眼都莫要多看,不該取的一根草都莫要多取。”羅用說道。
“……”那幾人先是一愣,然後馬上就有人生氣道:“三郎何出此言?我等又豈是孟浪之輩?又豈會行那竊賊之事?”
“先不要急著生氣。”羅用說道:“我定的這個規矩雖低,要守住卻也是不易。”
“待學會了這盤炕的手藝,今年你們在這離石縣中幫人盤炕,明年可能就要去往太原府甚至更遠,到時候我們離石縣盤炕的手藝人也會被外縣人所知,這中間若是出了一兩個敗壞名聲的,將來誰還敢讓我們離石縣的盤炕人進自家宅院?”
那幾人聽了羅三郎前麵那些話,馬上就有些心潮澎湃起來,到太原府甚至是更遠的地方去替人盤炕啊,那可是大片的空白市場,按羅三郎他們現在的工價,一個土炕兩鬥米,那麼一個冬天下來,他們該得要掙多少糧食。
然後羅三郎後麵那些話,也讓他們明確了名聲這個東西的重要性,就怕被一顆老鼠屎給攪了一鍋粥啊。
“三郎此言有理,我等定當謹記。”馬上就有人大聲說道。
“我等定當謹記。”
“不該看的不要看,不該拿的不要拿。”
“這就是規矩,誰要是壞了規矩,就是跟我們所有人過不去。”
……
見這些人好像都已經下定決心的模樣,羅用點點頭,說道:“那你們幾人就先隨我去下一家脫土坯吧。”
第二日,羅用他們這個盤火炕施工隊就分成了兩個小隊,林興樂田勇田崇虎一隊,另外又給他們安排了兩名學徒,羅用自己帶著幾個新招的學徒工自成一隊。
林興樂他們幾人這幾日乾活都十分賣力,甩開膀子盤火炕,就想著多掙幾鬥米回家過年,這一個火炕可是兩鬥米啊,盤那十個火炕,一畝地的產出就有了,平日裡上哪兒去找這樣的好事。
羅用乾活比不上他們幾個,帶徒弟卻很有一手,他一個人領著幾個新手,乾活也不見得比林興樂他們那邊慢,等這幾個徒弟都成了熟手,那速度嗖嗖就上去了。
從一個組分成兩個組,從兩個組又分成四個組八個組,後來羅用乾脆都不用乾活了,隻要背著手在城裡四處逛逛,看看他那些徒弟勞動成果就行了,剛開始的時候還能提點意見,到後來就儘表揚了。
這些天離石縣中著實熱鬨,家家戶戶都在盤火炕,有錢的人家就從挑夫那裡買幾擔泥,請羅用他們的盤火炕小隊上門施工。
沒錢的就自己到城外挖些泥回來,按羅用他們盤出來的火炕的模樣照著做,實在做不出來的,就找羅用拜個師,去替他摔幾天土坯,再給他打幾天下手盤幾個土灶,技術立馬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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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廿八,太原府,陳宅。
剛剛得了快腳的仆役來報,說去歲出門遊學的小郎君回來了,這會兒已快到城外,家中眾人聞訊,忙出城去迎。
這可是他們家的獨苗苗,兩代單傳,如今就指著他開枝散葉了,可他偏學人家要出去遊學,這會兒聽說人終於回來了,這還哪裡坐得住,趕緊就出城接人去了。
在城外順利接到了人,一家老小久彆重逢,大家都很高興,那剛剛遠遊歸來的小子跟他爺爺奶奶說:“阿翁阿婆,我這回替你們尋著了一個好物件,料想你們見了必定十分歡喜。”
“是甚物件?”老太太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問道:“可是從彆處尋來的特產?”
“也是趕巧了,在離石縣剛好被我給遇上。你們幾個過來一下。”那小子說著就衝他身後隨行那幾人招了招手,人群中立刻走出來兩個黝黑黝黑的漢子,給錢的就是大爺,這位爺說讓過去,他們自然就過去了。
“……”老太太眼裡尤還掛著淚水,臉上表情僵住,這是……什麼地方的特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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