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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家這邊,羅用這時候正在收拾第二天進城要帶的東西。
既然要進城,肯定就要順便收一些羊毛,這些天田崇虎已經在城裡做夠了宣傳,周圍村子裡的人得了消息,可能就要拿了羊毛過去賣,他們明日若是不收羊毛,有些人怕就要白跑一趟了。
拿了一些腐乳和大醬,以及一小壇醬油,再將那把剛做的簡易杆秤拿上,沒想到這東西做出來,田崇虎沒用上,他自己就要先用一回。
另外又拿了一些羊毛和毛線,錢也要多帶一些,要給這些羊毛毛線染色,肯定得花不少錢。
這兩天他想來想去,都沒感覺自己的染色技術有超越當代專業人員的可能性。所謂的草木染手工染,本來也就是後人學著古時候的樣子,脫離現代工業,用古時候的方法染色。
既如此,他現在人就在七世紀,又何必舍近求遠,不如乾脆點掏錢出來,找唐朝人幫忙染色吧,要靠他自己搜集染料摸索技術,真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染出像樣的顏色。
隻是這個價錢,必定是低不了。
從前看電視電影,一講到唐朝,就是一派的花紅柳綠,都說唐人喜歡濃豔的顏色。當他真正來到這裡才發現,濃豔的那都是有錢人,在他們鄉下,大夥兒穿的大多都是自己織出來的白色土布,像他這樣能有一身藍色長袍的,就算是比較體麵的了。
離石縣中倒是有一些穿彩色衣服的,不過最常見還是靛藍、赭石這些顏色,因為這些顏色的染料相對易得。就算偶爾出現幾個豔色,也絕不是他從前在一些影視作品種看到過的那種刺人眼球的俗豔,而是色澤飽滿的濃鬱色調。
那樣的衣物絕對價值不菲,就算是在物質條件極其富足的二十一世紀,想要搜集那樣多的天然染料,比如說花瓣之類的東西,染出色彩飽滿濃鬱的一整套衣服,那肯定也是要花很多錢的,更彆說是在七世紀了。
次日一早,羅用就背上東西進城去了,也不等順風車,走著就去了。
一般像這種時間,從他們村往離石縣方向的牛車,大多都是載了貨的,而且也不是時時都能有牛車經過,沒有提前跟人約好,不好站在路邊傻等。
再說他現在的體質比先前已經好了不少,背的那點東西也不算重,先走著吧,路上要是遇到誰家的牛車,到時候能坐就坐。
羅用的運氣也是不錯,剛走了沒一個小時,就遇到一輛到他們村買豆腐的馬車,馬車回程的時候,見他還在路上走,就把他給捎帶上了,叫他少走了一多半路程,速度也快了不少。
經過上回盤火炕那件事之後,現如今他們離石縣百姓,幾乎人人都認識羅三郎。
到了離石縣城,羅用先是去了一趟秦記湯餅鋪。這時候說的湯餅,其實就是麵條。秦記湯餅鋪,門麵不大不小,價格公道口味也好,生意一向都很不錯。
田崇虎在城裡收羊毛的時候,就是在這裡解決的夥食問題,吃多少都先記上,到時候羅用再過來給他結賬。
這家湯餅鋪的店家總共生了五個女兒,沒有兒子,前頭四個女兒都嫁人了,小孩都挺大了。
目前在店裡操持生意的是秦五娘,這秦五娘如今都二十五六歲了,還未婚配,手藝不錯,做起生意來很有幾分豪爽氣度,罵街的本領在離石縣也是數一數二。
“呦,來啦?這一壇子醬要多少錢?”羅用過去的時候,秦五娘正坐在廳裡剝蒜。
“一升醬五文錢,這個壇子能裝五升不止,算作二十五文錢。”羅用說著又把自己帶來的另一小壇醬油拿了出來:“這個醬油一升隻要三文錢,這些先給你試試看,不收錢。”
“那便多謝三郎了。”秦五娘高高興興收好大醬和醬油,口裡說道:“先記著,月末再算。”
“行。”羅用也沒意見。
出了秦記湯餅鋪,又去了薛記布坊,也是離石縣城中唯一一個能接染布業務的地方,羅用這回染的並不是布匹,而是羊毛和毛線,然而布坊的薛翁卻說這並沒有什麼關係,羊毛他也能染。
至於顏色,羅用擔心淡色弄不好會顯得有些臟舊,於是就都選了濃色,毛線數量不多,就隻選了四個顏色,黑色、棗紅、赭石和靛藍,羊毛倒是多選了一些顏色,想要做出色彩鮮豔的羊毛氈地毯,顏色多些也好做各種嘗試搭配,剛開始他還可以先做幾個小一點的坐墊試試。
薛翁又把羅用帶過去的羊毛和毛線翻看整理了一番,在心裡計算後,說道:“如此,你便給六百文吧。”
羅用頓了頓:“我先給三百文作為定金可好?”
薛翁笑道:“無事,那便先給一半。”
羅用連忙道謝:“如此,多謝薛翁了。”
“十日後便可來取。”
“好。”
羅用近來雖也掙了些錢,但也沒少花,兄弟姐妹幾人身上的襖子,每日裡的雞蛋,不時開葷買的肉,那些可都是要花費錢糧才能換來。
好容易攢了些許,就為了給這些個羊毛染色,一下子幾乎就見了底……等一下回去以後要是跟二娘她們說起,還不知道她得心疼成什麼樣,要不然還是不要說了吧,免得她們壓力太大。
一邊在心裡發著愁,一邊往城門方向走去。
田崇虎最近總在城門附近的一個小巷口收羊毛,大夥兒都知道,有要賣羊毛的,就會往那邊送,橫豎離石縣城也沒多大地方,也沒誰嫌麻煩。所以羅用現在就是要去那裡。
“這位小郎君,聽聞離石縣有個西坡村,出產一種名叫腐乳的吃食,你可知?”
羅用剛走到城門口,就被一個趕著馬車的外地車夫攔住問路,抬頭一看,隻見那家夥長得虎背熊腰,穿著一身交領短褐,留著一臉的胡子拉碴。
“我知。”羅用點點頭,又抬手指了一個方向:“出城往那邊走,四十多裡地。”
這時候馬車上的車門被打開,從裡麵探出一個身著長袍頭戴方巾的健朗青年,他問羅用道:“你可知西坡村的羅三郎?”
羅用點點頭,說道:“我便是那羅三郎。”
聽他這麼說,那趕車的壯漢頓時朗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可真是巧了!原來你就是那羅棺材板兒啊!”
羅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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