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有屠戶提著一筐羊毛過來賣。
先前羅用他們剛開始收羊毛的時候,就有人在賣羊給他之前,把羊毛先給剃了,那屠戶能乾嗎,當下就跟人說了:“我跟你買的可是一整頭羊,你竟能把羊毛給剃了,你怎的不割塊羊肉吃了?”
於是後來就沒人在賣羊之前剃羊毛了,畢竟和一整頭羊比起來,兩塊腐乳還是小頭,把這屠戶惹惱了可是得不償失。
這時候見這屠戶提著羊毛過來賣,攤子邊上圍著的一圈閒人很熱情就告訴他了,羅三郎說了,往後這一斤羊毛能換三塊腐乳。
“那好啊,三郎,這裡是四斤羊毛,你便給我十二方腐乳吧。”他既是賣肉的屠戶,家中自然有秤,這些羊毛也是先稱過了再提過來賣。
“你先前賣過多少,三郎還能給補。”眾人又對他說道。
“當真?”那屠戶睜大了眼睛。意外之喜啊!
“自然。”羅用笑眯眯地收好羊毛,將籮筐遞回給他,又接過對方手裡的陶碗,從罐子裡給他夾腐乳:“你先前賣過多少斤羊毛?”
“得有十五六斤吧,你給我補十五塊腐乳就成。”那屠戶高高興興就說了。
羅用做的這個腐乳,比後世那些瓶裝的小塊腐乳要大上不少,二十七塊腐乳,直把屠戶帶來的那個粗陶大碗裝得冒了尖,然後又往上麵澆了一些湯汁,那屠戶捧著這一大碗腐乳,高高興興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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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山,你觀羅三郎此人如何?”不遠處一棟二層樓的酒肆中,郭安主仆這時候已經用過飯食,這時候正溫了一些清酒慢飲。
“我觀此人,甚是不錯。”杜義山直言道。
“你可還記得,當初來我們家盤炕的那幾個匠人說,先前羅用在這離石縣幫人盤炕的時候,對於那些想學的百姓,他都慷慨傳授,並不藏私。”郭安又道。
“自然記得,他們還說等開春後,要去幫那羅三郎種地嘞。”杜義山笑道。
“那麼依你看來,在這片地方上,如今可還有人能動得了他?”郭安喝了一口清酒,放低了聲音問道。這二樓雖是無人,但也需謹慎些,免得被人誤會他對羅三郎有甚歹意。
“……”杜義山搖頭不語。
彆說在這離石縣,就是在他們太原府,怕也沒誰會在這時候貿然行事,明裡不行,暗裡也是不行,這羅三郎若是出事,弄不好就會在這地方上激起民怨。
當今聖上登基已有七年,可謂是勵精圖治,這些年下來未見鬆懈,國家政治愈發清明。他們太原府距離長安城不遠不近,私底下一些小動作也就罷了,一旦牽扯到民憤民怨,誰人不怕。
在這離石縣中,如今可以說是家家戶戶都受過那羅三郎的恩惠,先前那火炕一盤出來,讓多少百姓免於冬日苦寒,他又教那許多人盤炕,讓不少人憑借這個技藝賺得了錢糧。
時人耿直,有這一份恩情在,便是會護著那羅三郎,自是不能眼睜睜看他被人欺壓迫害,蒙受冤屈。
要說羅三郎做的那個豆醬和醬油,在這鄉野之地也算是有幾分稀罕,對於太原乃至長安的一些士族大家來說,其實無甚稀奇。
但凡能混到士族階級的,哪家沒有一點彆人沒有的密門偏方,各朝各代傳下來的農書,世家之間也有相互抄錄,至於平民百姓,那就不好意思了,大多都還不認識字呢,看的什麼書。
在這個時代,士族大家們在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麵,還處於絕對的壟斷地位,科舉製度雖已推行,實際上起到的作用並不很大。
再說醬油此物,聽名字倒有幾分新鮮,其實與《齊民要術》中記載的“醬清”乃同一物,豆醬自不必提,書中也有記載。
此書在他們太原郭氏也有收藏,他家每年也做豆醬,雖在口味上與那羅三郎做的豆醬有些許不同,但總歸是大同小異。
但是腐乳此物,彆說他們太原郭氏,就是太原王氏那些人,怕也是聞所未聞。
如今在太原府,但凡是消息稍微靈通一點的,必定早都知道了羅三郎和他做的腐乳,眼饞這腐乳製法的人必定不少,這些日子下來,卻也沒誰有什麼輕舉妄動。
說起來,也是那棺材板兒的名頭太響,那離石縣的王家人還沒對他做什麼呢,這都惡名遠揚了,誰要是真對羅三郎做點什麼,那後果還真不好說,彆到時候捉魚不成,反惹得一身腥。
郭安這回也是衝那腐乳來的,他家田莊每年能產許多豆子,若能將那些豆子製成腐乳之後售出,不知要給他們增加多少收入。
剛剛見麵的時候,郭安也是多番試探,隻那羅三郎實在是個穩得住的,杜義山衝撞於他,也不見他有什麼著惱神色,就算自己在他麵前狠狠暴露了一把話嘮屬性,對方竟也沒表現出不耐煩,道明他二人乃是來自太原郭氏,對方也無多少反應。
羅三郎此人,看著雖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郎,卻著實是叫他有些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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