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四月,兩場春雨過後,春意更濃,早前飛往南方去過冬的燕子們,紛紛也都飛了回來。
這個時代沒有農藥化肥,地裡頭長了蟲子,除了依靠人力去捕捉,再來是依靠燕子青蛙這些動物了,西坡村多旱地,蛙類比較少見,燕子常見。
村人們希望燕子能夠喜歡他們這裡,每年都能回來,而不是去往其他地方,所以對待燕子都十分友好,差把它們供奉起來。
若有頑劣小兒敢拿了木棒笤帚等物去捅那燕子的泥窩,一頓胖揍絕對是免不了的。莫怪父母心狠,實在是燕子之於農人實在太過重要,若是惹惱了它們,這些頑劣小兒將來怕是連飯都要吃不上了,挨一頓揍算得了什麼。
事實上燕子也是戀舊,去年在哪戶人家屋簷下築巢,今年大多依舊去往那裡,去年的小燕長成了,今年又跟隨父母回來,各自組成新家庭,修築新巢。
有一對燕子選擇在羅家院子裡築巢,羅用他們都很高興,家裡那兩個小的,更是成天的蹲在屋簷下,看著那兩隻燕子一點一點地銜著泥土回來,一點點築成一個燕巢。
天氣暖和起來,六郎和七娘那兩個最近也活泛開了,沒事在院子裡追著那幾隻小雞亂跑,跑得高興了,發出一陣咯咯咯地歡笑,那些小雞也被他們追得嘰嘰喳喳亂叫。
這兄妹倆雖是雙生,長得卻並不十分像,想來應該是異卵。
七娘那小丫頭瞅著是個機靈的,六郎卻是長得比七娘斯文秀氣些,兩個人年紀一樣大,也是常常要打架,每次打完了,六郎往往都是哭鼻子的那一個。
羅用從屋裡出來,牽來驢子套上車子,下邊那兩個小的見了,連忙圍過來:“阿兄阿兄,你去哪裡哇?”
這倆小豆丁過年也說有四歲了,其實還不到三周歲,也能說些話,是咕咕噥噥的,有時候也不太清楚,從前那羅三郎還沒出事那會兒,他倆還沒怎麼記事,後來羅用醒過來,他倆也是有些認生,隻是好吃好喝地喂了這幾個月,早都給喂熟了。
“阿兄去地裡澆肥,你倆乖乖待在院子裡。”羅用從牆根下提了幾個木桶放在驢車上,又拿了一個長柄的水瓢。
“阿兄,我也要去澆肥。”六郎奶聲奶氣道。
“我也要澆肥,我也要澆肥。”七娘也跟著喊。
“五郎,五郎。”羅用站在院子裡喊。
“作甚?”五郎從小賣部那裡探出一個小腦袋。
“你帶六郎七娘玩一會兒,彆叫他們亂跑。”羅用拿這兩個小的沒辦法,於是便喊五郎過來幫忙。
“他們不會自己玩。”五郎哼哼唧唧:“我還要乾活呢。”
“你好好帶他們玩,等他二人將來長大了,都能給你幫忙。”羅用哄他道。
“那要等多久?”五郎憂心。
“也那麼兩三年,你看村裡好些六七歲的孩子都能乾活了。”羅用說道。
“那好。”五郎想了想,覺得這個投資還是可以做。
“阿兄,我也要帶他們,也讓他們給我乾活。”四娘聽到風聲,趿著她那一雙鬆鬆垮垮的布鞋子出來了。
“那行,六郎給四郎帶,七娘給你帶。”羅用給他倆做了分配。
然後四娘和五郎兩個,高高興興帶著六郎和七娘進了小賣部,教他們乾活去了,這會兒他們正揀豆子呢,壞豆子要及時揀出來,免得到時候那些好豆子也跟著一起生了蟲。
羅用見著這一幕,也是鬆了一口氣,見旁邊屋裡頭,二娘正在探頭往這邊瞧,於是便擺擺手,示意她忙自己的去。
家裡頭孩子太多也是一個問題,尤其是像六郎七娘這麼大點的娃娃,沒人看著肯定不行,羅用和二娘又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於是隻好哄四娘他們帶帶這兩個小的了。
羅用趕著驢車,出了院子,下了他家前麵那段小坡,先去豬圈後麵那條水溝舀一些豬尿。
當初他的那些徒弟在給他修豬圈的時候,考慮到豬圈後方地勢較矮,豬尿豬糞常年往那邊流,若是用土坯修牆,要不了多長時間怕要被泡壞了,於是尋了一些石頭過來,在那裡先用石頭築了一麵矮牆,然後再壘土坯上去。
豬圈後麵的這條水溝裡頭,最近也攢了不少肥料,那些東西剛出來的時候,味道很重,瞅著也不怎麼樣,隻是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再加上最近氣溫開始升高,漸漸的,那溝裡的臟水變成了墨綠,味道也沒有那麼重了。
羅用在每個木桶裡麵裝了大約五分之一的肥水,然後便趕著驢子往自家田地走去,經過一條水溝的時候,又往桶裡加了一些溝裡的清水,這麼勾兌一下,這肥水不容易燒苗。
他家麥田裡的麥子現在都長得老高了,穀子也都已經發芽。
侍弄莊稼不是什麼輕省活兒,有些個精細的農戶人,更是恨不得天天都在地裡頭忙活。羅用這還隻是十來畝地,一般正常一個丁戶,都有一半畝地,有些人另外還要開出一些荒地來種。
羅用最近在種地這件事上麵花費了一些心思,他見這裡的人在種植技術方麵還是相當落後,雖然也有施肥澆水,但肥料主要以人畜糞鳥為主,有堆肥一說,卻並不太懂得漚肥的樣子。
羅家地裡的土壤也不算肥沃,羅用這兩天把空間裡麵的那本《土壤肥料學》拿出來翻了翻,這本書主要還是以土壤結構性質以及對各種元素的分析為主,倒是也講了一些關於有機肥的內容。
羅用早前看到一段講綠肥的,有心想要試試,但是回頭一想,那些東西埋在田地裡腐爛,怕會招來蟲害,這年頭可沒有農藥可以控製病蟲害。
至於堆肥,他現在也在做,那些從豬圈裡扒出來的稻草,可不在豬圈後邊的一小片砂石地上堆著呢麼,等天氣再熱一點,曬曬太陽,估計差不多能用了。若要再做得細致些,那得挖坑漚肥,羅用暫時還沒能騰出功夫來做這個。
昨天晚上羅用在那本書上看到一段筆記,應該是之前這本書的主人做的課堂筆記,上麵寫著:“燒土糞法,《陳敷農書》,用乾草和細土……”
用這種方法製肥,不僅能在比較短的時間裡麵得到有效的肥料,而且還有殺滅細菌蟲卵的作用,在一定程度上抑製了病蟲害,羅用覺得自己應該可以試試看。
來來回回又運了幾車肥水澆地,也沒能把這五畝地的麥子給澆個遍,約莫也澆了一畝多的樣子,羅用在那裡做了個記號,明天循著這個記號往後澆,三五天的,能把這些麥子都給澆上一遍。
回去的時候,路過豬圈那邊,順便把自家開在那裡的菜地給澆了一遍,蔬菜這個東西吃水快,不下雨的時候,幾乎天天都要澆水,等到天氣熱起來,怕是一天還得澆兩次,好在這裡離家近,這片菜地也不算大,澆起來並不是很費勁。
兩日後,傍晚時分,羅用按那個筆記上麵寫的,在自家院子外麵的一片荒坡上燒起了土糞。
不少村人見著那衝天的濃煙,都以為是羅家或者姚家走水了,有那心熱的,提著是木桶衝了出來,從路邊水溝裡打了水,一路往村口這邊跑,結果跑過來一瞧,哪裡是什麼走水,隻見羅三郎和姚翁正站在一個冒煙的土堆旁邊說著話呢,兩人都是一臉沒事人的表情。
“三郎,這是怎麼回事?”來都來了,這些人也不著急回去,傍晚時分,正是村人們在這一天之中最悠閒的時候。
“我打算給地裡的穀子燒些肥料。”羅用見他們不少人都提著水桶,也是笑了起來。
“什麼肥料竟然要用燒的,可是要燒灰?”他們倒是也有用草木灰肥田的習慣,隻是看看那一個冒煙的小土堆,也不像是要燒灰的樣子啊。
“那裡麵加了乾草和樹葉,我估摸著,地裡的莊稼應是會喜歡這些個,等明天燒好了,還要拌些豬尿進去。”羅三郎指著那一堆東西,對眾人眯眼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