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刺史和塗縣令來西坡村的時候,羅用正領著幾個小孩在自家雜貨鋪燜柿子,他們自家也沒有柿子樹,最近見彆人家的柿子熟了,就拿糧食去換一些回來吃。
“師父,郝刺史和塗縣令來了,剛剛我見他們從村口那裡進來。”羅用的幾個弟子這一天正在給豬圈換稻草,一見這兩人來了,立馬就有人跑羅家院子來給羅用報信。
“哎,來了。”羅用連忙從炕頭上下來,趿上他那雙灰撲撲的麻布鞋子,一邊走一邊拉腳後跟,等他走到院門口,郝刺史和塗縣令二人也到了。
羅用向這二人鞠躬作揖,郝刺史讓他不必多禮,然後他二人便隨羅用去往廳中。
入座之後,郝刺史先向羅用傳達了一下皇帝陛下的口頭表揚,然後又說聖人憐惜他的遭遇,賜他良田五頃,叫他以後好好種地,撫養家中幼小。羅用行禮謝恩。
正事辦完了,羅用留他二位在自家吃飯,他二人俱是沒應,又閒談幾句燕兒飛火炕土糞這些東西,便起身要走,在經過羅家那個豬圈的時候,倒是停留了好一會兒。
羅家這一頭頭半大豬豚都長得圓滾滾的,甚是喜人,豬圈剛剛才被打掃過一遍,並不十分臟臭。
“劁豬一法,看來著實是不錯。”郝刺史在仔細觀察過那幾頭豬豚的長勢之後,讚道。
“除了劁豬,這養豬之法,可還有什麼需要講究的地方?”塗縣令問羅用道。
“也無甚講究,就是豬食要煮過再喂,野菜與麥麩豆渣等物同煮。”羅用回答道。
“甚好。”郝刺史聽了,點點頭,又讚了一句。
這二位走了之後,另有兩名小吏留了下來,等鄒裡正過來以後,一起給羅用丈量土地。
一頃地就是一百畝,這五頃土地,可就是五百畝,羅用做夢都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也能成為一個坐擁五百畝良田的大地主,雖然這時候地廣人稀,普通老百姓家裡也都有那百來畝地。
唐初推行均田製,每丁戶授田一百畝,其中二十畝為永業田,八十畝為口分田,永業田可以被子孫繼承,口分田則不同,主人離世以後,那田就會被官府收回。
羅用這回得的這五百畝,全部都是永業田,是可以福澤子孫的資產。不過雖說是五百畝良田,但這兩年,他們這裡的人丁基本上是有增無減,也沒什麼多餘的好田可以劃分給他,最後劃出來的,除了幾十畝是比較好的農田,其餘均為坡地,還得羅用自己開荒。
劃好了田地,天色也是比較晚了,羅用留了鄒裡正和那二位縣中小吏吃飯。一鍋黃燜雞,一鍋粟米粥,一盆煎餅,幾樣小菜,吃得幾人滿嘴流油,心滿意足。
飯飽之後,羅用留這三人過夜,三人俱是推辭,眼下正是秋收時節,不管是鄒裡正還是縣中官吏,誰也不得閒,今晚回去睡一覺,明兒還得接著忙。
“鄒裡正,你先不忙走,近來小河村那邊每日都有人推著豬糞過來換豆渣,我幫你看看這時候還有誰沒回去的沒有。”
羅用的一個弟子見鄒裡正說要獨自一人回去小河村,連忙出言道,這會兒天色都要黑透了,鄒裡正年紀這麼大,誰能放心叫他一個人走這麼遠的夜路回去。
“鄒裡正你便是在這裡住上一晚也是無妨,我二人先走了,縣中還有許多公務。”另二人說著就要告辭。
羅用等人將他二人送到村口,又囑咐他們路上小心,畢竟是這麼遠的路,大晚上的,這一路過去甚為荒蕪,路上也沒什麼行人。
“諸位何需擔心,這條路我二人可比你們走得多。”那二位小吏說著抬起手臂擺了擺,結伴便往縣城方向去了。
眼下正是豐收時節,縣中官吏都要下鄉去收繳稅費,哪一年這個季節,他們這些人不是起早貪黑,恨不能將雙腿跑折,他們這窮地方,縣衙裡也沒有那麼多的馬車牛車可用,摸黑走個夜路什麼的,對他們這些小吏來說實在太平常了。
“林二,你說我倆是不是也應該整兩輛燕兒飛來騎一騎?”這哥倆並肩走彎彎曲曲的土路上,路兩邊野草叢生,偶爾也會經過一片農田,這會兒天色暗了,也看不清田裡種的是什麼,隻依稀能聞著味兒。
“那燕兒飛可不便宜。”另一人袖著手縮著脖子,他們這兒,進了九月份就開始降溫,等再過今日,夜裡怕就要開始下霜。
“光靠兩條腿走路,也是遭罪。”剛剛那人說道。
“可不就是遭罪嘛。”這一走就是幾個時辰,一天到晚都在外頭跑,哪能不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