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這邊,皇帝陛下剛說要宣羅用進京麵聖那會兒,朝中還有幾個人對這件事表示了一下關心和好奇。
但是沒幾天,宮中又傳出太上皇近來身體越發不好的消息,然後整個朝野上下的氣氛就都變得有些微妙起來,那馬上要進京的羅棺材板兒自然也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按理說,無論是在誰家裡,哪個老人要過世了,大家表現出哀戚和同情的姿態總是沒錯的,怎麼哀戚怎麼來就對了,但這事出現在天子家中,那情況就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李淵當年那皇位畢竟不是他自己心甘情願讓出去的,他的存在,對於現在的皇帝李世民來說,並不僅僅隻是一個單純的父親,在這一場權力角逐當中,父子之間就算不說仇恨,隔閡也是很深的。
這時候李淵快不行了,當臣子的就很是要權衡一番輕重,萬一哀戚得太過了,你讓人李世民怎麼想,哦,你們這些大臣的心還是在我父親身上,不在我身上。
一旦給主上留下了這樣的印象,不管是哪個家夥,他這輩子的仕途基本上就算完了。
但你又不能表現得太不當一回事,那可是太上皇啊,曾經的天子,當今皇帝陛下的爹,誰敢不把他當回事?
橫豎就是一句話,傷心你得有個度,輕了重了都不行,所以說這個事就讓大家夥兒很為難,那些真正忠心於李淵的臣子,這時候麵上也要掩著些。
羅用就是在這種時候來到的長安城,進城那一日,時間已經是六月初十,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李淵應該會在六月二十五那一日死亡。
古時候的人很迷信,趕在這當口接到麵聖的旨意,羅用也是比較無奈,生怕被人扣上一頂喪門星的帽子,言是自己的出現衝撞了太上皇,雖然也不一定就會發生這樣的事,但羅用還是想把任何對自己不利的苗頭都掐死在搖籃中。
羅用一路催促著那個趕車的健仆,緊趕慢趕,好容易才在初十這一日到了長安城,那健仆隻當羅三郎麵聖心切,並不知道這裡麵的因由。
按照羅用的意思,他這一次肯定是不打算在長安城久留的,早早趕過來,早早麵過聖,再早早回去就得了,最好在廿五那一日之前離開長安城。眼下這種時候,他肯定不會去出什麼風頭,也不想旁生枝節。
進城以後,他們徑自就往羅用在城中的那個小院去了。
羅用那小院是去年冬天他那些弟子所買,因有馬氏商行相幫,倒是尋著個不錯的地方,就在距離馬氏商行不遠的一條巷子裡。
途經馬氏商行的時候,羅用也進去看了看,原本還想著說不定能見著馬九,結果進去一打聽,馬九那小子這會兒還在江南地區晃蕩呢,前幾日倒是讓人捎了一封書信回來,言是江南富庶,他還想再多逛一些時日,四處走走看看。
馬九的父親這時候就在鋪子裡,聽聞羅三郎來了,便也親自出來接待,還說羅用那個院子太長時間沒住人,這時候肯定落灰了,邀他在馬氏商行住下。
羅用謝過對方好意,但他還是想去自家院子住,於是馬九的父親便喊了鋪子裡的一個夥計給他們帶路,因羅用是頭一回來長安城,怕他們尋不著地方。
等到了地方,羅用下車一看,對自家這個院子也是頗為滿意,白牆黑瓦,方方正正,大門上掛著一把銅製的橫鎖。
羅用從身上摸出鑰匙,開門進去,這院子看著挺新,隻是將近半年時間沒住人,確實也是有些落灰。
將這院子打掃打掃,羅用與那郝刺史的健仆便住下了,因沒打算長住,於是也不開火,每日隻在附近街頭巷尾的各種食譜裡尋吃食。
彆說,這長安城的商業確實也是比較發達,雖不像後世的大都市那樣高樓林立,但是各種坊間店鋪,也是頗有特色。至於物價,相較於離石縣那肯定還是要高出不少,但若是跟二十一世紀的一線城市比起來,依然還是很實惠的。
農曆六月,正是桃李成熟的季節,長安城外就有不少果農,每日裡都有人挑了水果到坊間來叫賣,羅用最近就買了不少,與那郝刺史的健仆一起吃了些,又往空間裡頭收了一些。
郝刺史這回給他安排的這名健仆,也是個和善穩重的,幫羅用跑前跑後都不曾有過什麼怨言,並不會因為羅用的身份比他主人低就起了小視的心思。
他二人在這院子裡住了兩三日,皇宮那邊卻依舊沒有來人。
那皇帝也不是羅用什麼時候來了就能見上,隻能先到相關部門把名字報備上去,然後在家裡坐等聽宣。
這一日,眼瞅著時間就要到傍晚,羅用心想今日又白等了,這時候宮裡肯定不會再來人,於是便喊了那健仆,讓他趕車帶自己去四門學看看。
羅用早前也聽他那些弟子說起過,喬俊林現在變化挺大,在四門學讀書,每天穿著讀書人的衣袍上學放學,看著仿佛就像是一個長安少年一般。
這時候過去,剛好能趕上他們學校放學,羅用讓那健仆把馬車停在距離他們校門口不遠的路邊上等著,聽聞這四門學中學生很多,不知道自己等一下還能不能認出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