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這些鼓腰嶺人帶來的油紙全部賣完,人人都掙得了許多銅錢,之前那一路的艱辛,也被掙錢的喜悅衝淡了許多。
那樊氏兄弟背著一簍子油紙,前去拜訪羅三郎。
兄弟二人天未亮的時候便出發了,一直行到了日上三竿,才到了西坡村的地界上。
還未到村口,在羅家羊圈邊上,便遇到了羅三郎,隻見他這時候正與幾個弟子一起,剖了竹條,正坐在路邊的樹蔭下做著什麼物什,那物什的形狀模樣,卻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你們這是在作甚?”樊大郎樊二郎兩人湊近過去,好奇道。
“便是要用這油紙來做一個輕便些的簦笠。”羅用抬頭看了這兄弟二人一眼,笑著說道。
簦笠一物,與鬥笠相似,隻鬥笠是戴在頭上的,簦笠是有柄的,類似於後世的雨傘,一般農戶人家用簦笠少,主要還是以鬥笠蓑衣為主。
“為何竹條如此稀疏?”
鬥笠和簦笠的做法,都是用細密的竹條編出裡外兩層,再在中間那一層填上竹葉等物,竹條的部分一般都會編得比較細密結實,哪像羅用手裡頭那個樣子,隻有幾個竹條稀稀落落地支楞著,怎麼看怎麼不結實。
“待我做完了,你便知曉。”羅用笑了笑,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向那樊氏兄弟二人:“你二人今日可是給我送麻紙來了?”
“正是。”樊大郎說著,放下背上的簍子,從那裡麵拿出一大摞桐油紙,將那一摞桐油紙打開,裡麵還包著一小摞沒刷過桐油的麻紙:“我二人學得了製草紙的手藝以後,回到家鄉,經過幾番嘗試,最終做出來這種麻紙。”
“竟還帶了沒刷過桐油的麻紙,正好。”羅用這時候剛好也將一個傘骨做好了,眼下又有現成的紙張,於是便讓他的一個弟子騎上燕兒飛,跑到許家客舍去取了些從前蓋房子的時候用剩下的桐油,用刷子蘸了些桐油,將幾張麻紙拚拚湊湊,貼成了一個傘麵。
彆看隻是一把簡簡單單的雨傘,從聽說樊氏兄弟來他們離石縣賣油紙開始,羅用與他的這些弟子摸索了快有兩天時間,作廢了好幾把,直到今日上午,才終於有了眉目。
這還是羅用的空間裡就有幾把現成的雨傘的情況下,若是從無到有,還不知道要經過多少年的摸索。在羅用的記憶中,整個唐朝好像都是不怎麼用傘的,雨傘這個東西,是在宋朝的時候才開始普遍起來,當然這也許跟造紙技術的普及也有關係。
羅用這時候手裡拿著的,應該就是這個時代第一把可以開合的雨傘了,為了那看似簡單的幾個小零件,一群大老爺們沒少費工夫,好在這些人動手能力都很強,做過不少車鏈子削皮刀那些東西,也算是比較有基礎了。
為了給雨傘定型,在竹枝與竹枝之間,他們還很仔細地纏上了一些細細的麻線,這也是一項技術活。
樊氏兄弟沒有想到隻是來給羅用送了一簍子油紙,竟能旁觀到這個時代第一把油紙傘的製作過程。
後來羅用問他們麻紙的製作過程,這兩個兄弟也毫無保留,哇啦哇啦全說了。
他倆太興奮了,他們家鄉又有竹子又有桐油,還有麻紙,自己在家就能做出油紙傘來了。
這東西想來應該會比麻紙更有吸引力,就算是在鼓腰嶺當地不好賣,也可以運到汾州等地去賣。也不需到州郡陽城,隻要到平遙就好,汾州的平遙縣距離他們鼓腰嶺並不十分遠,那些來往於太原府和長安城之間的商賈旅客,應該會對這個東西感興趣才對。
樊氏兄弟學得了那製傘的手藝,高高興興回家去了。
羅用這邊,則是為了這油紙傘的宣傳推廣一事費起了腦筋,不管在哪一個時代,宣傳一事都是十分重要的,沒見羅用先前做過的牙刷等物,因為沒有宣傳,到現在也沒幾個人問津,而經過特意宣傳的牡丹坐墊,則早已風靡長安城了。
等來等去,終於被他等到了一個下雨天。
這一天羅用難得有耐心地跑去教杜構畫了半天素描,其實也就是一些現學現賣的東西,等到了許家客舍的油渣包子出籠的時間,羅用便說自己肚子餓了,叫他去買幾個包子來吃。
杜構近來住在這西坡村,也是沒少吃許家客舍的豆渣包子,這會兒羅用既然這麼說了,他就想著乾脆多買幾個回來做晚飯好了,臨出門的時候,羅用讓他拿自己那把油紙傘去用,杜構沒多想,撐著雨傘就出門了。
彆說,這油紙傘還真挺好用,拿在手裡十分輕便,不用的時候輕輕一合,也不占地方。
傘麵上的麻紙在刷過桐油之後,透著淡淡的琥珀色,雖然沒有什麼裝飾,看起來卻也彆有一番風味。
夏季的午後,山風山雨之間,一個青衣男子撐著一把油紙傘,在綠意盎然的鄉間小路上緩緩走著,一路行到許家客舍,合起雨傘,輕輕抖了抖上麵的雨水。
廳堂裡麵那些人紛紛向他看了過來,杜構對那些人笑了笑,找許家兄弟買包子去了。
然後……
“羅三郎,你家那種油紙傘還有沒有了?就跟那杜家郎君那把一樣的。”
“其實還可以畫一些花鳥圖案上去。”
“不不不,不用畫什麼圖案,我就要跟他那把一樣的,一模一樣的。”
“那好吧,一把油紙傘二十文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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