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想要在這個世界上發展壯大,免不了就要跟彆人去爭地盤,這個過程中摩擦受傷都是在所難免,他總不能就因為蹭破了一點油皮,從此就再也不跟人去爭去搶,也不跟那些原本就對他友好的人接觸了。
羅用並沒有脆弱到隻要受到一點點傷害就開始懷疑全世界的程度,所以這個課肯定還得接著上。
就在事情被調查清楚的第二天,羅用就跟從前一樣,到許家客舍那邊給人上課去了。
他一板一眼地教著算術,卻對前幾日發生的事情隻字不提,仿佛這一切從未發生過一般。
然而他的那些學生們卻並不會這麼想,他們都覺得羅三郎這是受了委屈憋在心裡了,就連白以茅他們幾個都是這麼想的,這麼一想,這幾個中二少年就覺得眼前這個年紀比他們還小幾歲的羅三郎有幾分可憐了。
通過這件事,白以茅幾人不禁也開始反省。這羅三郎不過就是把玉米種子種在了山坡上而已,就能平白生出這麼多事端,甚至還有人誣告說他想造/反。
那麼,他們從前聽到的那些話裡頭,究竟又有幾句話是沒有被人刻意曲解過的呢。那閻六郎與他們說過的那些話裡頭,究竟又有幾分真幾分假?
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心裡種了下去,這幾個少年人很快就發現那閻六郎在與他們交往的過程中,存在著不少問題。
比如說當他們一起談論到羅三郎的時候,那閻六郎從來不會直言說羅用如何不好,言語一向都很含糊,而之後當他們幾個人一起罵羅用的時候,他卻也不怎麼攔著,絲毫沒有為他解釋過隻言片語。
若是果真有什麼事,他為何要說一半留一半,難道還有什麼事情是對他們這些人不能說的嗎?
假如沒有的話,當他們幾人一起罵羅三郎的時候,他又因何連半點阻攔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隱隱還有一些幸災樂禍。
怎麼想,之前好像都是他們誤會了羅三郎,因為彆人的隻言片語,便用惡意去揣度一個自己絲毫沒有真正了解過的人,而對方竟一點都沒有與他們較真,甚至還肯教他們算術。
越想越是慚愧,就在這幾個少年人踟躕著要不要與那羅三郎賠罪的時候,羅家院子裡卻是來了客人。
來者不是彆人,正是馬飛陽與他兄長馬四郎。
早前馬四郎與離石縣中的一些商賈,一同前往秦嶺地區搜集杜種樹的種子,之後遲遲未歸,馬家人十分擔心他的安危,特彆是馬飛陽,在家裡實在坐不住,乾脆便帶了幾個人出去找。
兄弟二人倒是在半道上遇著了,一番對話之後,馬飛陽當即就挨了他兄長一頓削,原因是他們先前說好的,關於占城稻種子的事,竟然被馬飛陽這小子給丟到了一邊。
“我這也是憂心兄長安危。”馬飛陽試圖狡辯。
“憂心便不做正事了?即便我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再如何憂心又有何用,若是沒了我,那占城稻便不要了?”馬四郎心裡其實也是頗為熨帖的,隻是口上依舊教訓著。
這一日他們兄弟二人一同來到西坡村,正是為了這占城稻的種子。
前些時候馬四郎等人為了搜集那杜種樹的種子,沿著秦嶺山區越走越南,最終因為一場大雪被困山中,雖然耽擱了行程,卻也因此與當地人結下了情誼,在秦嶺以南,應也是適合占城稻的種植的,他們興許可以從那邊入手。
兄弟二人原本還以為此事定要頗費一番周折,沒曾想他們這邊才剛剛提起,羅三郎那邊就爽快答應了。
“我聽聞那吳家人在南方有不少造紙作坊,自從麻紙的製法流傳於世之後,那邊必定也有不少人因此遭殃,我這裡還要拜托二位一件事。”羅用對這兄弟二人說道。
“請講。”馬四郎示意他儘管說。
“今後你們若是在南方遇著我方才所說的那般人,尤其是從吳家的造紙作坊出來的人,便尤其要待他們寬厚一些,若有什麼可以相幫的地方,還請你們務必要幫上一把,錢財方麵,儘管與我來說。”羅用說道。
“三郎高義!”馬四郎聽聞此言,當即向羅用拱手道。
“不敢當。”羅用笑著擺了擺手。
這一次那吳禦史對他的誣陷,不禁讓羅用明白了有些人究竟有多麼想置他於死地,同時也讓他想到了,自己之前的作為,給他們那些人帶來的影響,想必是比他想象中還要大上不少。
如此一來,除了像吳家那樣的人家因此破財,必定也會有很多人因此失去收入的來源,在這樣一個時代,換工作這種事絕對不會像二十一世紀那麼容易,失去工作對於一個原本就十分貧困的家庭來說,很可能就是滅頂之災。
對於那些人,羅用是有些歉疚的。
之所以這般托付馬家兄弟,一方麵是因為歉疚,一方麵也是為了化解仇怨,另一方麵嘛,自然就是為了拉攏了。
那吳家人既然已經對他出了這樣的狠招,難道羅用就不能回擊一二?
眼下雖然還沒有實力與對方硬碰硬,但這個仇羅用是記下了的,那個什麼吳禦史,羅用遲早要把他拉下馬。(8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