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父對於自家兩個兒子的兄友弟恭感到十分欣慰,辭世那一日,看著兩個兒子站在床邊,他亦是含笑而終。隻是待他死了之後,一切便都不一樣了。
陳繼的嫂子,也就是他年少時鐘情的那名女子,誣陷陳繼欺辱於她,他兄長怒而將他趕出家門,任憑他如何辯解全然不聽,那麵目可憎的模樣,何曾還有半分從前待他時的寬厚模樣?
陳繼無法,隻好回到自己母親的娘家那邊,打算先在那邊住些時候,然後再慢慢想辦法應對,哪曾想他母親的親人亦是不肯讓他進家門。
隻憑他兄嫂的一麵之詞,全無半點證據,這些親人便認定了陳繼這個人道德敗壞禽獸不如,說到底,還是畏懼陳家勢力,不想沾惹是非罷了。
陳繼後來又見過幾次他的兄長,然後他慢慢也就弄明白了,對方這些年待他的寬厚友愛全都是虛假,正是因為相信了這一份許家,陳繼這些年在陳家,半點都不知道為自己謀算,陳父也不曾為他做過什麼打算。
而今他那兄長突然翻臉,陳繼就這般兩手空空被他趕出了家門,身無長物,名聲敗壞。
一夕之間,這個年輕人所有的信念幾乎全部坍塌。
故鄉已經沒有了他的容身之處,他沿著驛道往西麵行走,一路走到了常樂縣,因為這裡每日都有免費的雜麵餅子,於是他便留了下來。
後來他在水泥作坊做工,見到那阿普為了自己部落中的兩名少年,寧願冒著那麼大的危險,也要護他們周全,當時便很受感動。
正是因為見識過了太多的虛情假意,才更能明白真情的可貴,他很敬佩阿普,當晚,阿普等人去往那佃戶家中的時候,這陳繼亦是與他們同行護送,此事鮮少人知。
“明府所言之事,某俱都已經辦妥,昨日午後,那些高昌僧侶便匆匆出城,往那北方去了,某親眼所見。”
這時候,這名高壯青年騎在馬上,迎著戈壁灘上的略略寒風,拱手對羅用言道。
“此舉若是果真能令那高昌國免於戰事,足下亦是功德無量。”羅用這時候亦是坐在馬背之上,向那陳繼拱手道。
“而今,有當如何?”陳繼問道。
“事已至此,儘人事聽天命而已,而今便隻看那高昌國如何決意。”羅用回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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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距那高昌太近,而今你既已在那高昌僧人麵前露過臉,我便不能再將你留在這常樂縣中了。”過了一會兒,羅用又道。
“但憑明府差遣。”陳繼雙手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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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在長安城中的阿姊有意要往洛陽蘇揚一帶發展,而今你便帶著我的書信去往長安城,入春後再隨她們南下。”
“我觀你人品端正,重情重義,又有這一身文武藝,我阿姊亦能識人,定然不會虧待與你。”
羅用給了他一封信,又從馬背上解下一袋銅錢,一袋乾糧清水,遞與對方。
那陳繼收下這些錢財口糧,細細安置在馬鞍之上,又向羅用一個抱拳,深深看了眼前這個年輕縣令一樣,然後策馬便往東麵去了。
關於那一張紙條的由來,從始至終他都不曾問過一句。
對於那張紙條上的文字,他亦是深信不疑。
此去長安,南下蘇揚,不知又將是一副什麼樣的光景。
昔日他因為全心全意信賴自己的兄長,最後卻落得兩手空空被對方掃地出門的下場。
而今他又因為以真性情對待阿普等人,得到了離石羅三郎的賞識,和他一起做了一件大事,一件不能讓彆人知道,但是卻令他的內心感到極其自豪的事情。
他陳繼並非一無是處,他為人耿直,以真心實意待人,得到的也絕對不僅僅隻是嘲笑和愚弄。
上一次是他真情錯付,這一次嗎,嗬……陳繼迎著這戈壁灘上的獵獵寒風,咧嘴笑了起來。
天地何其寬廣,那小小一個陳家又算得了什麼!
這天底下多少英雄豪傑,鐵骨錚錚好兒郎,失去一個虛情假意的兄弟又算得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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