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何時說的。”
“便是方才,我親耳所聞。”
“那可好了,我這幾日便到鄉下去買兩頭羊回來。”
“怕是沒人肯賣。”
“隻要價錢出到了,如何會沒人肯賣?”
“……”
這邊街道上鬨哄哄的,一說那高昌的商賈要來,眾人皆是高興。
在距離鬨市區不遠不近的一條巷子裡,在那呂家宅院之中,南阿秀這時候正在收拾東西。
前些時日她與呂三完婚,他二人自小便認識,雙方也都有意,如今成了小兩口子,正是新婚燕爾的時候。
“阿秀,你可收拾好了,三郎片刻便要回來了。”那呂三的阿娘在院中問道。
“快了。”阿秀口裡應著,手上的動作又加快了幾分。
“怎的你又把這床被子拿出來了?”呂阿婆進得屋來,見阿秀正在卷鋪蓋,卻把那條新被褥放在一旁,隻揀了一條薄被和一條舊褥子卷起來。
“聽聞那羊絨作坊中火炕燒得熱,無需帶那許多被褥。”阿秀有些靦腆地對呂阿婆笑了笑,口中言道。她過門的時日不長,與這個家裡的人,多少還是有幾分生疏。
“哎呦,你這又拿出來,等一下三郎回來了,又得給你拆了重新放進去,何苦折騰這一番?”呂阿婆把自己那兩隻乾枯黑瘦的巴掌放在衣裙上抹了抹,然後又伸手去拿那條被褥。
“你便帶上,三郎在這家裡頭,我還能叫他凍著不成,眼瞅著又要到他發薪餉的時候了,你且安心去吧,這家裡頭吃的穿的都有……”
“我來吧。”阿秀見她要幫自己疊被褥,連忙說道。
“行,你來吧。”呂阿婆把自己手中那條被褥遞給她,叫她打包帶上。
“待進了那羊絨作坊,你便隻管好好乾活,莫要記掛家裡,待到月休的時候,三郎便去接你。”
“甭管選不選得上去學那織毛衣,都不甚要緊,你平日裡該乾活乾活,乾完了活便隻管好吃好睡,能結識幾個一起乾活的小娘子們也是好的,隻是凡事需得留個心眼,莫要叫人給哄了去……”
南阿秀一邊卷著被子,一邊聽自家阿婆與她念叨。聽著聽著,眼眶便有些濕了。
她嫁到呂家的這些時日,翁婆待她皆是十分寬厚,弟妹對她也敬重,呂三更是不必說了,恨不得把她當個小女娃子寵起來。
南阿秀猶豫再三之後,終於還是開口了:“不若我還是不去了,便留在家中伺候翁婆,照顧弟妹。”
——還有,每日都與呂三在一處。
“傻女子。”呂阿婆卻是笑了:“趁著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動彈,你此時不去還待何時?”
“尋常女子能學得一技傍身,這得是多大的造化,聽聞在那羊絨作坊,晚上不乾活的時候,還有女先生教人識字,我活這一輩子,從未聽聞這樣的好事,你竟舍得不去?”
“我亦不舍得,隻是放不下這家裡頭。”聽聞阿婆這般為自己著想,南阿秀眼眶裡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滾落下來。
從前在娘家的時候,耶娘總叫她為家裡著想,為弟弟著想,倒像是不曾認真為她想過什麼,如今嫁了人,反倒像是真正做了人家女兒一般。
“有甚放不下的。”呂阿婆歎了一口氣,說道:“你是我呂家長媳,這肩上的擔子總歸是要重一些,如今我與你阿翁尚且還能動彈,你便隻管安心去吧。”
不多時,呂三便回來了,趁著天色還早,送阿秀去羊絨作坊那邊。
呂阿翁呂阿婆便都不去了,隻送他們到了院門口,家裡那兩個小的要跟,也都被老兩口給扯了回來,人家小夫妻一起出門,這倆小的跟去湊個甚熱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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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三肩上扛著被褥,手裡提著包袱,阿秀就提了一個空空的木桶,兩人一起走出自家門前那條巷子,沿著一段坡路走了片刻,到了大街上,穿過大街再走一段路,便能看到羊絨作坊了。
呂三從前從未覺得,這羊絨作坊離他家竟是這般近,臨到離彆的時候,心中更是千般不舍。
“我自己進去便好,你且回去吧。”@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阿秀先前過來與這羊絨作坊裡的管事看過,對方叫她這幾日便來上工,今日她帶了被褥等物什過來,等一下進去安置好了,明日一早便要開始乾活。
“那我過些時日再來看你。”
“嗯。”
看著阿秀背著被褥提著包袱一步一步走進羊絨作坊,呂三心中不知是欣慰多一點,還是不舍多一點。
他自小便喜歡阿秀,彆人家的小娘子若是有什麼,他便盼著阿秀也能有。
但他從前就是個窮小子,身後還拖著一家子,並不敢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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