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 歹毒(1 / 2)

南北雜貨 報紙糊牆 8698 字 6個月前

今年秋後,常樂縣裡的這個針坊開始把磨針的活計派發到下麵的各個鄉鎮。

各鄉鎮百姓對於磨針的熱情比羅用他們預料得還要更高,開始那些時日,針坊這邊的加工速度根本趕不上他們這些人磨針的速度,使得下轄鄉鎮的坊正裡正村正過來交貨拿貨的時候,經常遇到無貨可拿的情況。

還是最近這些天,針坊那邊有幾台打孔機投入使用以後,這種情況才稍微得到了一些緩解。

現在他們又在造拉絲機,說是要造一百台,針坊那邊不夠錢,公府借給他們。

除了炒鐵鍛針這些技術活,針坊這邊也招了不少乾體力活的青壯,還有一些做分揀包裝工作的婦人。

分揀工作也做得頗仔細,又質量不合格的便都要挑出來,最後還有專門的管事負責抽查,誰經手的那批針若是出了問題,那便要扣錢,次數多了便辭退了。

包裝就簡單些,有五根一包的也有十根一包的,還有套針,就是各種型號大小的針各取一根包裝在一起。

把這些針用麻紙包起來,那麻紙上麵印了字樣,最大的那三個字是“傳家寶”,旁邊還有兩個小字“針業”,另一邊還有一行小字,寫明某某型號的針多少根,若是套針,便寫“套針xx根”。

用這張麻紙包好針,用規定的折疊方法折疊整齊,收口的地方粘上些許漿糊,然後還要在外麵貼一個小拇指那麼寬的青色細長紙條,環繞在本色麻紙包裝外麵,首尾相接的地方同樣用漿糊粘好,那青色紙條上麵也有四個字:“南北雜貨”。

針坊這邊隻對那些有手藝的匠人安排食宿,匠人們若是不在針坊吃住,每月便能拿到一些糧食錢帛作為補貼。

其他人是沒有這種待遇的,每天早上從自己家裡到針坊去上工,晚上再回去,中午有些人會自己帶些吃食,沒帶的話那就隻好餓著,針坊這邊工作節奏很快,基本上所有人都是按件計算工錢,乾得多掙得多,從早乾到晚,一刻都不舍得停歇。

那些年輕的或是年長的婦人們,每天從針坊這邊上工下工的時候經過羊絨作坊那邊,看著那羊絨作坊高高的圍牆,心中大多都是很豔羨的。

她們每天在針坊做著這麼辛苦的活計,工作環境灰塵又大又十分嘈雜,羊絨作坊裡的小娘子們卻坐在乾乾淨淨的大屋子裡紡線織衣,熱炕上坐著,聽聞那幾百個在這裡乾活的小娘子們,手腳就沒有生凍瘡的,吃得好穿得好,將來學得了手藝出來嫁人,那也是很吃香的。

“隻恨自己早生了幾年。”豔羨之餘,難免也會有一些感傷。

羊絨作坊裡頭的那些小娘子們,著實是趕上了好時候,於是一個個便都活得像暖房裡的花兒一般,乾淨又精致。她們這些沒趕上的,就活像那荒原上的荒草,風吹日曬的,還未正經青嫩過幾日便早早枯黃了。

不過在這針坊乾活,隻要手腳麻利些,到底還是比羊絨作坊裡頭那些揀羊絨紡絨線的小娘子們掙得多些。

掙得多了,在家庭裡麵自然也就比從前更有地位了。從前她們這些婦人既無財產又無掙錢的本事,從娘家嫁到婆家,整日便要看翁婆丈夫的麵色過活,婆家若是個好人家,那日子就好過些,若是不好的,那一日一日,真真就跟熬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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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被這些婦人們羨慕不已的羊絨作坊裡的那些小娘子們,她們那一天到晚的,也是乾活。

羊絨作坊也有一些規定,若是違反了,便有可能被辭退。每個月月底還有一次統計,每個人平均每天最少要乾多少活,都是有要求的。

自從上回從羅用這裡得了那些玻璃珠以後,羅二娘又開始大量收購羊絨,先前那些小娘子還擔心他們這裡生產的羊絨毛衣褲賣不出去,這個羊絨作坊早晚倒閉,現在是不用擔心了。

先前與那些胡商同去涼州城的那名管事近日也回來了,言是事情已經辦妥,另外還給羅二娘帶來涼州城那邊的羊絨作坊目前的經營狀況,以及管事們的工作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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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也有一些胡商來找羅二娘看貨下訂單的,除了少許高昌商賈,大多都是要到涼州城去提貨。

有些人不放心,還是要求羅二娘安排一名管事與他們同行,羅二娘便說她的羊絨作坊每月隻能安排一名管事出門,初一那一日出發,不放心的便在那一日與她們羊絨作坊的管事同去涼州城。

這也就是剛開始的時候,等以後大家都熟悉了流程,並且建立了信任,羅二娘便無需再讓管事們在常樂縣與涼州城之間來回奔波了。

還有一些人也不知道太放心羅家人的人品還是怎麼的,付了錢拿了玻璃珠與收款證明詳細訂單便走了,也不擔心提貨的問題。

羅二娘猜想他們有可能就是衝這個玻璃珠來的,雖然有些心疼,但是想想自己手頭上還有那麼多,也就釋懷了,那珠子放著也是放著,用它們換些錢帛來維持羊絨作坊的運營也是好的。

在這個物流不發達的年代,像羅二娘她們這樣經營一家羊絨作坊需要很多本錢,尤其今年又遇戰事,賣貨困難不說,夏裡糧價猛漲,她們的羊絨作坊裡頭又有這麼多工人要養活。

為了維持經營,羅用在縣裡搞大甩賣的時候,二娘她們當時也賤價賣出了不少羊絨衫,就連她自己從涼州城帶來的那些罐頭,都拿去與當地一些存糧充足的富戶換了糧食回來,最窮的時候,真是恨不得把鞋底的杜仲膠都扣下來換錢。

這些個事情,二娘並沒有與羅用多說,那段時日大家都很不容易,羅用每日裡要操心的事情也很多。

“這才剛回來,過幾日便又要出門,著實也是辛苦你了。”這一日,羅二娘對那名前兩日剛剛回來的管事說道。

“這有甚,你也知我不愛拘束,在外麵跑馬總比坐在作坊裡乾活自在些。”那名管事笑道。@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這個管事乃是軍戶出身,她阿耶算是軍中的一個微末小官,雖然生活中也有諸多不如意,但她們家裡的日子比尋常百姓到底還是要好過一些。

在她還小的時候,這天底下也還亂著,她阿耶早早就教會家裡幾個孩子騎馬,拳腳功夫也粗略學了一點,就是為了能在關鍵時候能有一個逃命自保的技能。

後來這天底下太平了,她也嫁了人,奈何卻與婆家人不和,吵吵嚷嚷過了一兩年便和離了,回到娘家過日子,也沒少被人說閒話。

再後來羅二娘在涼州城開起了羊絨作坊,她便也去乾活,她這人看著粗糙,乾活卻很是不錯,再加上又會騎馬武藝,膽量又大,羅二娘便常常安排她做一些外務,將她提作管事,這一次來常樂縣,把她也一起帶了過來。

羅二娘手底下這些個管事,各人也都有各人的故事,作為一名女子,生在這樣的年代,哪裡又有什麼十成十的好命,總歸是各有各的不如意。

像這個軍戶出身的管事,一個和離過的女子,與娘家兄嫂處得也不好,羅二娘的這個羊絨作坊,便是她的容身之處。

如果有一天這個羊絨作坊開不下去了,到時候或許也會有彆人來請她,畢竟她有手藝,但那又將是一副什麼樣的光景?她是否依舊能夠得到彆人的敬重,活得像眼下這般舒心自在,誰又能保證得了。

她是真的把羊絨作坊當成自己的家,把羊絨作坊的事情當成自己的事情在做。

“我在涼州城那邊,聽人說起略陽郡公李道宗這一次得勝歸朝,聖人自有厚賞,而他帶回去的那些酒精和燒製酒精的方法,更是被人津津樂道。”

“聽聞就連歸隱山林的孫神醫孫思邈在聽聞了此事之後,也去了長安城,先前聖人數次譴人去請,他都不肯出山,這回竟是自己出來了。”這名管事把自己這一路上的見聞都對羅二娘說了,尤其是對於一些與羅家人有關的事情,她一向都是比較留意的。

“不知聖人何意。”羅二娘說道。

“不知。”這名管事搖頭:“眾人隻言那酒精稀奇,又言那孫神醫去往長安城之事,倒是沒聽人提及聖人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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