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用就住在這白府裡頭,吃完飯洗完臉直接就出來了,喬俊林他們還是走了挺遠的路過來的,必定是早早便起來,再加上昨天夜裡與他舅舅肯定也沒少說話,這家夥估計都沒怎麼睡覺。
“我們正在說那兩名賊人的來曆。”白二叔把桌麵上的一疊紙張往羅用麵前推了推。
羅用伸手接過,打開一看,見是兩張畫像:“便是這二人?”
“正是,我另外畫了兩張交到長安縣衙,奈何他們那邊卻遲遲沒能查出這二人來曆。”白二叔言道。
“怕是沒有儘力去查。”侯藺哼道。
那一日侯藺看得分明,那長安縣令似是十分不喜羅四娘,言語很是偏頗,自己與他叫板,他還要先問明身份,知他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官,便令差役捉拿他。
如此欺軟怕硬之人,八成是不敢去碰這案子背後的爭相。畢竟事情發展到現在這一步,這長安城中的大小官員,隻要是稍微有一點政治敏感度的,這時候大抵也都該明白這件事背後很可能牽扯著一個了不得的大家族,甚至是幾個。
它不僅僅隻是羅家與兩名賊人的恩怨,他很可能還關係到朝堂之上的博弈。
“尋些手藝好的匠人刻成雕版,將這二人畫像貼遍大街小巷,是人就該有個出處,沒理由尋不出來。”
這件事羅用不打算善罷甘休,哪怕皇帝剛剛給四娘封了一個縣主。
“敵暗我明,諸位往後還需處處小心。”白大郎言道。
“四娘她們眼下住在白府,倒也沒什麼可憂心的,倒是候校書你們要多注意著些。”羅用對侯藺說道。
聽聞侯藺在長安縣令提審四娘那一日為她仗義執言的事情,羅用心裡也是很感激的,雖說沒能影響案情判定,但總歸是為四娘挽回了一些名聲。
輿論這種東西,有時候就是會被人帶著走的,那一日若是沒有侯藺站出來說話,眾人隻聽那長安縣令那般訓斥四娘,有些人即便覺得那話聽著不是滋味,興許還是會以為他說得也沒錯。
畢竟那是長安縣令啊,讀過書明事理的世家郎君,四娘的遭遇雖然令人同情,但她殺死兩個賊人的行為著實也是有幾分歹毒殘暴。
“我卻是無礙的,他們原本便不將我放在眼裡。”侯藺說道。
捏死他這條小蝦米,平白與他妻子的家族結下仇怨,這怎麼看都是一筆虧本買賣,那些人應也不能那麼乾,最多就是在職場上給他穿穿小鞋罷了。
“這回我們羅家遭遇了這種事,總歸還是要多些諸位仗義相助!”羅用向侯藺與白大郎白二郎拱手道。
“三郎見外了。”白二郎等人連忙伸手去扶。
“不知三郎現如今又有什麼打算?”白大郎這時候又問羅用。
羅用心裡麵的打算很多,不過眼前最要緊的,還是四娘的名聲。
現如今長安百姓人人都知道他們羅家夜裡進了賊人,羅四娘手裡染了兩條人命,被那長安縣衙捉拿,複又得皇帝嘉許,收了她做已故的平陽公主的義女,成了縣主。
這故事聽著十分離奇,結局也是好的,然而在這個男強女弱的社會大環境下,她的行為難免就要受到一些人的排斥甚至是厭惡。
這種情況眼下不顯,若是等它成了勢頭,將來就會對四娘的前程和發展產生非常不好的影響。
“我們羅家這一次能夠化險為夷,因禍得福,全靠菩薩保佑,我要帶四娘她們出去積德行善,將那製豆腐的方法教於世人。”羅用說道。
“……”
白二叔等人還當羅用這一次回來八成是要與人硬杠,他們白家人既然已經擺明了要站在羅用這一邊,這時候自然也做好了要與人大殺三百回合的準備,沒想到羅用這時候竟說要帶著四娘他們出去積德行善。
“怎麼個傳法?”喬俊林這時候終於說話了。
“既然是菩薩保佑,那自然就是要先去各大廟宇。”白二叔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
“不錯。”羅用點頭道。
四娘這時候正站在風口浪尖上,在這種緊要關頭,羅用自然是要往她身上加砝碼,做些善事,施些恩惠,總是能贏得一些人心。
把教人做豆腐與羅家這回發生的事情捆綁在一起,隻要人們因為豆腐這件事對羅家人心懷感激,那就不能再拿四娘擊殺那兩個賊人的事情說事,即便有人說了,旁人也會反駁,如此便很難形成輿論。
又兩日,皇宮裡的皇帝聽下麵的人彙報說,那羅棺材板兒自打回到長安城以後,便整日帶著他那幾個弟弟妹妹四處去燒香拜佛,還把他們家頗掙錢的做豆腐的手藝教給寺廟裡的僧侶,讓他們不要錢隨便教給長安百姓。
“那離石羅三郎莫不是被嚇破了膽,好好的怎的信起佛來了?”一名寺人與皇帝談論此事的時候,便如此笑話羅用道。
“你嚇破膽他也不能嚇破膽。”皇帝自然能看出羅用這番作為背後的深意。
讓那些僧侶去教人做豆腐,那些僧侶自然樂意,看看那幾個已經學得製豆腐手藝的廟宇整日香火鼎盛人流攢動的興盛模樣便知,他們哪裡嫌麻煩,分明是要高興壞了。
還有消息傳上來說,有道士去找羅用學做豆腐,羅用也肯教,分文不取,包教包會,隻要他們學會了這手藝以後把它傳出去便可。
“聖人這兩日可是要宣他覲見?”那寺人問道。
“過幾日再說吧。”彆看羅用現在整日都跟善男信女似的到處行善,皇帝老兒心裡可是清楚得很,那棺材板兒這會兒定是憋了一肚子火,先晾晾他,叫他自己散散火氣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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