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百姓大多知曉那常樂縣今年種了白疊花,秋收之後,應該能產一批白疊布,若是不出意外,待到明年開春,便會會有一批白疊布運到南北雜貨銷售。塵↘緣√文?學√網
南北雜貨向來走的平價路線,即便是一些奢侈品,與那些被商賈們幾經轉手炒到天上去的價格比起來,南北雜貨的定價則要平實厚道得多。
都說那白疊花的花心十分難剝,常樂縣那邊人口稀疏,又少織女,不知這一個秋冬能產多少白疊布,若是產得太少,那價錢必定就會很高。
長安百姓大多如此想著,卻不想,這才剛剛過了農曆九月,進入十月初,那常樂縣竟然就往他們長安城發了一批白疊布過來,定價亦不十分高昂,不到半日工夫便已被人搶購一空。
長安城這邊很多人都想不通,那棺材板兒究竟是如何在這麼短時間內剝出這麼多白疊話,織出這麼多白疊布的。
而在常樂縣這邊,當地不少百姓這時候都到縣裡去購買白疊花籽。
羅用令人在縣衙門口擺了個攤,每日裡那羊絨作坊出多少棉花種子,便都令人用車拉到這裡來賣。
價錢並不十分貴,就那還帶著些許白色棉絮的種子,用米升量著賣,一升種子賣五文錢。
自從去歲冬日以來,常樂縣當地百姓基本上家家戶戶都在磨針掙錢,隻在農忙時節磨得少些,平日裡一得空便要把這些物什搬出來乾活,日積月累之下,基本上也都掙了些錢,再加上這兩年他們這裡的農產品價格也不錯,這五文錢一身的種子,一般人家倒也還是買得起。
隻是這一升種子,到底也沒多少,本來這種子個頭就不小,再加上種子外邊還纏這棉絮,撒到地裡頭,也就能種一小片。
好在這縣衙也公道,許他們買得種子以後坐在路邊挑揀,將那被軋棉機軋傷了的,還有一些個頭特彆小的品質特彆差的種子挑揀出來,到時候挑出來多少個壞的,就到攤位上與那賣種子的吏員換幾個好的來。
所以近來的常樂縣中,人們總會看到這樣一幅場景,在縣衙門口那條街道上,人們蹲的蹲坐的做,地上鋪著油紙麻布等物什,上麵在放一堆白疊花籽,一個兩個的都在那裡細細挑揀。
有些人買得多,一口氣能從清晨坐到傍晚,還有一些個細心的,會將棉籽上沾著的那些許棉絮剝下來,最後剝出成一小團棉花,換種子的時候順便就把它交給攤位上的吏員。
聽聞用這白疊花織出來的白疊布,價錢十分昂貴,在這些農人院中,既是隻是棉籽上沾著的那幾根棉絮,也是十分珍貴的物什,不應浪費。
眼下這個年代交通不便,農人們從村子裡來到常樂縣城,很多人當天都不能回去,於是便隻好在縣城投宿。
城中有那最便宜的大通鋪,一個人住一晚,便隻要一文錢,若是帶了牲口,那便還要算上牲口的錢。
豆腐作坊那邊有不要錢的餅子熱湯,很多人早早過去排隊,待吃過了幾個餅子,喝完了一碗熱湯,趁著身上那股子熱乎勁便出城去了。
出了這常樂縣城,他們往往還要走上大半日甚至一整日,甚至是更長時間,才能回到自己家裡。
這一包棉花種子還回去,明年先劃一塊好地種上,待到秋收後,自家留了種,後年便可多種一些。
聽那些種過白疊花的富戶們說,這物什十分好種,尋常旱地就能種,種不了粟麥的鹽堿地也能種,頗耐貧瘠,亦不需時常澆水。
那羅縣令還說,這白疊花最適合在他們隴西生長,若是去了中原,很多地方就種不了,因此這白疊花的價錢往後即便會比現在賤些,那也不會十分賤,總歸不會比種粟麥更差。
若是果真如此,那他們往後除了自家口糧,倒是可以多種白疊花,再將那些因為種不出糧食而荒廢的土地開荒……
農人們因為這些能掙錢的白疊花種子,對來年的日子充滿了期待。
而在這個時候,羅用與喬俊林則帶了兩三名差役,騎著馬一路往那伊州去了。
那伊州雖為大唐的一個州,但它原本乃是伊吾國,貞觀初年歸順大唐,納入唐之版圖,實際上原本的伊吾王室在伊州當地還有著相當大的權利以及深厚的影響力。
那伊州的情況與沙州敦煌不太一樣,多少有些敏感,羅用作為一縣之長,原本不應越過州刺史,直接與伊州那邊打交道,隻是那瓜州刺史陳皎,原本對羅用就是采取的放羊吃草的態度,今年聽聞他在長安城又乾了一件大事,那恭王竟然因為他們羅家的事情被流放了。
從前陳皎對羅用放羊吃草,也就是把他當成一個燙手山芋,倒不是怕他,就是不想沾惹,現如今說起來,那著實也是有幾分害怕了。
陳皎的家族並不算特彆頂尖的世家,他在家族之中也不是最受重視那一個,就羅用這塊棺材板兒,他覺得自己著實也是有幾分惹不起了,於是現在羅用說什麼就是什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陳刺史一心隻想平平安安把自己的任期混滿了,好叫家人將他弄回中原去。
現如今再回頭想想從前他在羅用麵前擺的那些派頭,外強中乾,約莫說的便是陳皎這種人。
不過對於羅用來說,沒個頂頭上司壓著,總歸是一件好事,要不然那束手束腳的,著實也是煩心。
伊州雖然原屬伊吾國,但是在曆史上,當年漢武帝打跑了匈奴人以後,也曾在此屯田駐兵,伊吾城高昌壁,許多漢人就是在那個年代來到這些地方,屯田駐兵,從此世世代代都在此處紮根繁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