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撲中文)這一年夏天,常樂縣中又多出來一個燕兒飛作坊,一個打穀機作坊。
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這麼多作坊開起來的好處就是,常樂縣當地人隻要是勤快肯乾的,一般都能找到活計,作坊區那邊每日上工下工的許多人,其中主要以男子為主,但是也有不少女子。
在那針坊之中,甚至還出了一名女的炒鐵匠人,手藝很是精湛。她每月的工錢加上食宿補貼,能拿三四百文,若是做工時間延長,有時候晚上再加一下班,還要另外算錢,比縣裡那些差役們掙得都多。
這件事在常樂縣中也是一樁奇談,這女子從前便隻是一個尋常婦人,原本乃是農戶出身,從小便要下地,十三四歲嫁到常樂縣城,翁婆老邁,丈夫無甚能耐,下麵又有小姑妯娌侄兒侄女,一大家子人那日子過得叮叮當當,隔三差五便要爭吵。
這名女子先後生了四個子女,家裡太窮了,她便出去給人挑擔做工,前些年還與他丈夫一同去往那敦煌的千佛洞擔過土,一走往往就是三兩個月,耶娘不在身邊,子女難免受些委屈,每次回來往往又是一通爭吵,與她那小姑還曾當街打過一回,那小姑打不過她,被打得哭著回家找自己耶娘告狀,結果家裡又是一通鬨騰。
現如今這姑嫂二人可好了,這炒鐵的女匠人拿了夥食補貼,不在針坊吃飯,她那小姑每天中午都要給她送飯過來。
倒也不能說她小姑市儈,從前他們家沒錢的時候,她倆因為一塊布頭都能打起來,現在她這當嫂子的能掙錢了,對家裡人也不賴,眼瞅著她這小姑到了該說親的歲數,還與她買了那晉昌商賈運來的布料回去,叫她與自己做一身新衣裳。
總之對於那每月三四百文的工錢,城中百姓都是很羨慕的,隻可惜炒鐵那活計得要有手藝,還得講點天賦,尋常男子想要學會都不算容易,更彆提婦人們了,首先身體不夠壯實的那就不行。
這個炒鐵的女匠人著實厲害,好似天生便通了那一竅,僅僅隻是看人炒過幾回便會了,與那針坊的管事說那活計她也能做,針坊的管事叫她上手去炒一鍋,第一鍋隻是尋常,第二鍋便似模似樣了,到後來越炒越好,工錢也是連連上漲。
從前城中這些婦人大多羨慕羊絨作坊裡麵那些小娘子,覺得自己早生了幾年,沒趕上好時候。
這會兒她們又很羨慕這個每月能掙三四百文的婦人,聽聞從前她那翁婆待她也是一般,現如今可是大不一樣,娃兒想要吃點什麼穿點什麼,自己也能拿得出來,前兩日還見她在街邊買糕,那敦煌來的甜糕,一下便要了兩斤,半點不覺肉疼。
這陣子新開的燕兒飛作坊和打穀機作坊,也收婦人,一些需要技術的活計,也有婦人在學,整體表現得是要比男子差些,但也有那幾個精進的,將來很可能也會成為匠人。
婦人們去學手藝,在這個時代也有一個男子們沒有的好處,那就是不怕被改戶籍,橫豎她們的丈夫什麼戶籍,她們便是什麼戶籍。
作坊方麵也有培養匠人的意願,在羅用的弟子們開辦的這幾個作坊之中,都有專門讓人練習技藝的場所,偶爾還會有人過去指點一二。
聽聞他們常樂縣這裡的作坊願教人手藝,這城裡城外、晉昌敦煌不少人都來這裡做工,眼下這場麵是很熱鬨,隻是不知道最後能有多少人堅持下來,畢竟真正能做到持之以恒的人還是少數。
動力還是很充足的,尋常活計每月隻得幾十文,若是成了匠人,至少也是一二百文往上,若是掌握了一項關鍵技術,三四百文不在話下。
城中那些匠人們,時常放著作坊裡的飯菜不吃,三五成群到街上去打牙祭,其他人看了,便很羨慕,每月掙不來幾百文錢,是不敢這般花用的,何況還有妻兒老小要養活。
“前些時候你不是回家去了,怎樣了?”這一日,方才發了工錢,幾名匠人相約到街上一間食鋪去吃飯,席間,有人便問一個關外牧民出身的匠人道。
“就那樣。”那匠人笑了笑,唇角的弧度卻有幾分勉強。前些時候長安城的醫官來他們這裡種牛痘,這名匠人種上牛痘以後,當日便出關去了,一路騎馬回到自己的部族,趕在胳膊上的傷口結痂愈合之前,取了膿汁給自己的妻兒種上了牛痘。
因為要趕著回來上工,並未多做停留,把方法教給了部族裡的老人以後,便又帶著複雜的心情離開了,這兩年他每次回去,心情都很複雜。
他從小生在那個部族長在那個部族,從前便覺得生活本就應該是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