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既然已經去到終南山,生死之際,孫思邈與他的那些弟子們自然也不好袖手旁觀,之後又助數名婦人剖腹產子。
年前,許久不見的馬飛陽從江南歸來,過來羅家院子做客,羅用讓人備下一桌酒菜招待他。
酒足飯飽之後,他們倚在堂屋火炕上說話,其中便提到了那終南山的醫館。
“……我們那條街上有一個店家的兒媳,早前也說胎相不好,便是去的那終南山生產。”馬飛陽言道。
“可是剖了?”羅大娘近來對於這些事情亦是頗為關心。
“剖了。”馬飛陽回答說:“聽鄰裡間的婦人說起,她肚皮上便有一條蜈蚣似的疤痕,就手指頭這般長。”馬飛陽一邊說著,還一邊伸手比劃。
這人雖是許久不見羅家人,如今過來拜訪,與羅大娘等人坐在一處說話,也是十分自在的模樣,依舊是過去那個自來熟,隻是言談舉止之間,倒是比從前多了幾分穩重。
“你倒是知曉得十分詳細,可是為你夫人打聽來?”羅大娘打趣他。
“她是萬萬不肯再生了,一說要剖肚皮,更是害怕得緊。”馬飛陽連連擺手。
馬飛陽與他妻子乃是在江南收茶葉的時候認識,他那妻子亦出身商人家庭,頭一回見麵這兩人便看對眼了,婚後更是十分恩愛。
他二人亦是育有一女,與飛兒差不多大,這一日馬飛陽便與羅大娘等人吹噓,道自家女兒多麼多麼厲害,那真是取他二人之所長,耶娘身上有的優點她都學去了。
大娘讓他莫要吹牛皮,改天把那小娘子帶來,叫她與飛兒打一架,看誰厲害。
這幾句話把七娘她們逗得直樂,飛兒也坐在一旁,拍著小手嘎嘎的笑,
在羅家消磨了大半日工夫,臨行前,馬飛陽又與羅用說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馬家現在最掙錢的兩個產業,便是杜仲膠與茶葉買賣,茶葉大多都是收購生茶回來加工,時常也買現貨,杜仲膠則有一大半是自家莊園的產出,馬家這些年在山南道那邊投資了不少杜仲膠莊園。
這一回羅用便與他說,自己之前行路的時候,聽那運貨的商賈說,北地有草能產膠,當地人稱之膠草,不知真假。
馬飛陽回去以後,與自己的父親複述了羅用這番話,他父親聽聞之後,細思半晌,道:
“倒是未必有那膠草,隻羅三郎既是出言提醒,其中想來也有因由,這杜仲膠的營生,怕是不能十分長久。”
馬飛陽的父親認為羅用肯定是知道一些什麼事情,但又不好明說,所以才會托詞膠草。
畢竟北地偏遠寒冷,那邊的作物約莫很難在大唐種植,既然不能在這邊種植,膠草又如何能夠替代杜仲呢?
他的猜測倒也與事實有幾分接近,那能產膠之草確實是存在的,隻是其所產之膠十分稀軟,又懼日曬,未必能夠替代得了杜仲膠。
其實真正能夠給杜仲膠產業帶來衝擊的,是橡膠。
橡膠樹原本是生長在南美洲的亞馬遜平原,美洲大陸這時候還未被亞歐大陸上的人們發現,照理說,羅用現在也是不應該知道橡膠樹的存在的,所以他才托詞膠草,不提橡膠。
這兩年東西方的海運都得到了很大的發展,又有指南針,按照這種形勢,發現美洲大陸應該也是遲早的事。
但無論如何,杜仲膠這買賣再做一二十年應該也是不成問題,樹木的生長需要周期,即便現在有人發現了橡膠樹,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實現大麵積種植。
橡膠樹喜炎熱濕潤,在二十一世紀那時候,國內最主要的兩個產區,便是海南和雲南。
雲南這時候並非大唐地界,而屬吐蕃。時下能被開發種植橡膠的,主要便是崖州與交州,崖州就在海南,交州則在後世的越南,這兩個地方在眼下都是十分偏遠的流放之地。
一去一萬裡,千去千不還。
崖州在何處,生度鬼門關。
這是一首中唐時期的詩句,寫的正是流放崖州之苦。
倘若在未來的這些年裡,人們果真能夠找到橡膠,並且在崖州交州等地推廣種植,那麼等到了中唐那時候,崖州,或許就不再是原來的那個崖州了。